林霄站在烬海边缘，灰树的根系如黑龙般扎入地脉深处，将灵髓抽成干涸的沟壑。他伸手抚上树皮，年轮间突然裂开一道缝隙，将他整条右臂吞入。血肉被绞碎的瞬间，他看见夜枭三百年前的背影——那时的她还不是恶尸，而是青丝垂地的温婉女修，正与自己的师尊在月下共参《共生道诀》。
“灰树饮髓，饮的可是你师尊欠我的债。”夜枭的声音从树顶落下，根系猛然缩紧，林霄的右臂骨碎成齑粉，血雾中浮出数百道修士被吞噬的残影。他踉跄后退，断臂处竟生出一截灰树枝，枝头挂着半颗干瘪的元婴。
断臂的灰树枝日夜疯长，林霄的右眼逐渐蒙上树皮纹路。某夜他打坐调息，眼纹中忽见楚燃的残影立在灰树之下，手持一柄骨刀剖开某位金丹修士的丹田，将染血的灰树枝插入其金丹裂缝。“这不是楚燃……是他被吞噬前的执念。”林霄正欲靠近，那残影陡然转身——面皮剥落，露出夜枭的脸。
“共生道是骗局，灰树才是真相。”残影冷笑，骨刀划开自己的胸腔，内里空空如也，唯有一根灰树枝贯穿脊骨。林霄的右眼剧痛，树皮纹路裂开，淌出的不是血，而是夜枭当年被斩尸时剥离的七情。
修真界兴起一座诡异坊市，修士们以四肢内脏换取破境机缘。林霄踏入市集时，正见一名筑基修士割下左腿，换得一枚灰树果。果肉入腹，那修士的丹田爆出菌丝，眨眼间将他裹成茧蛹。夜枭的虚影悬浮市集上空，指尖牵动万千菌丝：“要破金丹，献一肢；欲成元婴，奉半魂。”
林霄的灰树枝右臂突然失控，刺穿一名摊主的咽喉。摊主的面皮脱落，竟是楚燃残影操控的傀儡，喉骨中卡着一块筑基道台残片，上刻：“灰树果熟时，林霄当为祭。”
三大宗门被灰树枝攻破，弟子们皆被制成无面傀儡。林霄潜入敌阵，撕开一具傀儡的胸腔，见其心脏已被灰树枝取代，枝头结着缩小版的恶莲。莲心渗出黑血，血中浮出夜枭的讥嘲：“你以为楚燃的残魂想复仇？他不过是灰树结果所需的肥料。”
林霄以断臂灰树枝刺入莲心，恶莲骤然枯萎，莲房内却掉出一枚玉简——那是他前世写给师尊的血书，末尾一句被篡改：“斩夜枭非为破境，实欲夺其共生道体。”玉简炸裂，林霄的右眼彻底化为灰树年轮，窥见夜枭正立于云端的恶莲王座上，脚下跪着无数无面修士。
灰树枝已侵蚀林霄半身，他索性自断左腿，以腿骨为剑斩断右臂灰枝。断肢处喷出的却不是血，而是夜枭被斩尸前封存的记忆：当年的共生道体需两人同修，夜枭自愿为林霄师尊承劫，却被他暗中植入《斩尸密录》的魔种，生生炼成恶尸。
“你师尊斩我，你斩楚燃，灰树斩众生……这便是轮回！”夜枭的声音从断肢中涌出，灰树枝裹住林霄的残躯，将他拖入地脉深处。黑暗中，他触到一具青铜棺，棺内伸出与自身同源的灰树枝——那是初代斩尸者的遗骸，棺盖上刻着共生道的终极禁术：“以苍生为藕，植恶念为莲。”
林霄的残躯与初代斩尸者遗骸融合，灰树枝穿透他的元婴，在气海内开出一朵恶莲。莲心坐着楚燃的残影，手持半截筑基道台轻笑：“灰树结果需九千修士血肉，而你是最后一颗道种。”夜枭的恶莲王座从天而降，莲瓣剥落，露出内里由无面修士堆砌的“人梯”。
林霄暴起，灰树枝刺入夜枭胸口，却从她体内扯出一段共生道丝——丝线的另一端，竟连着自己师尊早已风化的尸骨。“共生是假，道消是真。”夜枭捏碎道丝，灰树轰然倒塌，树根中渗出初代斩尸者的血泪，泪滴凝成一颗无暇道种。林霄吞下道种，左眼化为灰树，右眼绽出恶莲，在烬海上空嘶吼：“今日起……我即是轮回！”
林霄化为灰树恶莲的躯体扎根烬海，根系穿透地脉，将修真界灵脉改写成扭曲的灰纹。修士破境时，天雷化作灰雨，每一滴雨珠中皆映出夜枭的脸。楚燃残影从莲心走出，手持半截道台刺入林霄的树躯：“你以为吞了道种便能主宰轮回？灰树不过是初代斩尸者的脐带！”道台碎片割开树皮，露出内里包裹的青铜棺——棺中初代斩尸者的遗骸竟与林霄的肉身完美契合，仿佛同一人横跨千年。
青铜棺中的初代遗骸突然睁眼，灰树枝从棺椁裂隙中疯长，将林霄的树躯绞成碎片。夜枭在云端狂笑，恶莲王座下伸出无数脐带般的灰藤，扎入修真界所有元婴修士的丹田。楚燃残影却将半截道台嵌入自己胸腔，血肉重组间，褪去傀儡皮囊——他竟是夜枭当年斩出的“善尸”，被灰树吞噬的七情六欲在此刻苏醒：“共生道的解法……是以双尸饲树！”他抓住林霄的残躯，纵身跃入青铜棺中。
青铜棺闭合的刹那，烬海倒卷上天，将夜枭的恶莲王座冲成碎片。棺内传出初代斩尸者的嘶吼，灰树根系从地脉中拔起，化作万千触手撕开棺盖。林霄与楚燃的残躯交融，从棺中爬出时已非人形：左半身为灰树，枝头挂着修士亡魂；右半身是赤莲，莲房内沉睡着夜枭的本源恶念。楚燃的声音从莲蕊中渗出：“灰树结果需双尸为祭……你我都不过是初代的饵食！”
修真界地脉崩毁，烬海沸腾如熔浆。林霄的树躯自燃，灰火中浮出初代斩尸者的真容——那竟是林霄师尊年轻时的面孔。夜枭的恶念从莲房挣脱，却被灰火锁链缠住：“共生道从来不是两人同修……而是历代斩尸者共饲一树！”林霄以残存神识点燃元婴，灰火顺着根系烧遍三界，所有被灰树吞噬的亡魂在火中哀嚎着重组为「人魂灯」。楚燃的残影提灯而立，灯芯竟是他的半截筑基道台：“灰树燃尽时，因果方归零……”
烬海灰火燃至巅峰，修真界山河化为飞灰。林霄的树躯崩解，初代斩尸者的遗骸在火中凝成一颗混沌道种。夜枭的恶念与楚燃的善尸残影同葬火海，最后的嘶吼交织成谶言：“灰烬归零日，新道自刎时！”
火光熄灭后，唯有一盏人魂灯漂浮虚空。灯芯道台上，林霄的虚影正在教导幼年楚燃练气筑基，夜枭仍是青丝如瀑的女修，在旁含笑煮茶。灯影外的黑暗里，新的灰树嫩芽悄然钻出，芽尖挂着一滴未被焚烧的恶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