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堪入目的残垣浸在如墨的夜色。
杨羽顿在门口，看到半扇虫蛀的柏木门斜吊，时而寒风吹过，发出“吱呀吱呀”的怪声，还拍着早已掉漆破败的院墙。
抬头一瞧。
门楣的金漆早被抠净。
模模糊糊能看见“慈航普渡”几字。
他越看神情越古怪，符兵阁说是“阁”，实则是一处院墙倒塌、木门损毁的破庙，不知多少蒙面散修来来去去。
少有几处还立着的院墙也留着道道印记，像是法器烙下的灼痕。
踏入其中。
方见两边有不少小摊，有的摆满了模样各异的法器，也有许多散修支起早已腐朽的竹架，其上贴着一张张布满纹路，随风摆荡的符箓。
四野安静。
像是只剩下符箓风中抖动的声音。
“符兵阁有很多空着的摊位，先到先得，你将想卖的法器摆上去便好。”
白璃霜跟在身边，小声道。
“好。”
杨羽点点头，果然发现两侧还有几个无人的小摊位，兴许是来的时间晚了，摊位所剩不多，好在没有他人争抢。
寻了处摊位，摆出一堆法器。
白璃霜也没想到杨羽的法器这么多，眸中闪过异色。
“道友的法器不少啊。”
杨羽刚整理好小摊，忽然听到身边传来声音。
他微微一怔，回头看见旁边有位灰袍人，支起两排乌木架子，上面飘着不少符箓，此刻手中拿有一个龟甲盘，托着三张起皱的符纸。
虽然戴着面具，还是能看到眸中的笑意。
“可惜都别无他用，勉强卖一卖。”
杨羽秉着与人为善的原则，随口招呼。
灰袍人声音沙哑，像上了年纪的老者：“不知我能不能买？”
“既然摆了出来，自然任人挑选。”
杨羽愣了下，没想到生意这么快上门了。
“这件法器，值几个灵石？”
灰袍人笑意渐浓，指了指中央的青莲石灯。
杨羽顿生惊讶，此物从陆晦嶂手中所得，至今不知有何效用。
结果却被灰袍人一眼相中。
这让他下意识觉得不对劲。
若非看出效用，怎么会出价购买？
还没想清楚，又听灰袍人笑呵呵道：
“好巧不巧，老夫手上没有闲散的灵石。不如这样如何，老夫这里有三张雷符，可以引来雷劫，防身御敌，威力相当于炼气六层。”
他举起手中的龟甲盘，亮明符纸：“这些雷符价值不菲，老夫得来不易。”
杨羽看向符箓，发现三张雷符之上的纹路透着深紫色，隐有电光环绕，颇为不俗，只是边缘略有焦黑，似被火烧过。
威力堪比炼气六层的雷符？
不得不说。
价值还可以。
虽然他用不太上，但要是修为低的散修，关键时刻可是能保命的。
杨羽不觉得惊喜，反而认为有诈。
效用不明的青莲石灯，居然值得三张雷符？
“这件法器，我们不卖。”
身后忽然传来沙哑模糊的声音，回头一看，居然是白璃霜开口了。
杨羽心有疑惑，面上静观其变。
灰袍人似有不满：“这不是道友你的法器么，怎还容得一个外人说话？”
杨羽笑道：“这位道友是在下自家人，既然她不愿出手，想必是留着有用，真是可惜……道友不妨看看旁的法器。”
“不必了。”
灰袍人轻哼一声，态度冷了许多，转头摆弄龟甲盘，调整雷符。
杨羽退了半步，眨眨眼问道：
“此物有什么用？”
“你留着便是。”
白璃霜并未作答，声音不冷不热。
杨羽知道对方不会胡说八道，只有暂时将青莲石灯收回储物袋。
气氛渐渐安静。
时而有过路的修士驻足问价，兴许是看出杨羽拿不稳价格，白璃霜总会适时报价，转眼已经卖出两件法器，到手九块灵石。
这让他愈发庆幸，还好白璃霜跟了过来，议价几乎是对方一人操作。
虽是白氏少君，却显然经常在外办事。
至于他自己？
躺着收灵石。
两个字，美啊。
杨羽美滋滋收米之际，忽然耳尖微动，前面有充满威胁的声音传来。
“拖拖拉拉，老子要你的命！”
不远处的小摊边站着好几个青年。
这些人与刻意隐藏身份的散修不同。
各自亮明面容，身着紫衣。
行事那叫一个高调。
两边几个散修见状，纷纷收摊离开。
杨羽此前便看到了这些与众不同的人，隐隐还听到几人与小摊老板说了些什么。
没想到竟生出事端。
为首那人眉毛高扬，凶神恶煞，猛地一脚踢翻小摊，顿时引来无数道目光。
他全然不在乎，脚踏翻倒在地的案板。
矮身捏起散乱的几个法器，眼中露出轻蔑，又随手扔在一边。
“抵押？”
他冷笑一声，“这点破东西你卖得出去？”
小摊老板遮住了面容，身子骨尤为瘦弱，修为不过炼气二层。
“孙、孙师兄，求您再宽限小的五日……不、不，不出三日，小的一定补上……”
“我呸！”
孙师兄满目凶狠，突然一脚踢在精准小摊老板的胸口，巨力涌现，直接将后者踢出数丈远，倒在破败的院墙下，口中喷出血沫。
画面不忍直视。
杨羽看得有些肉疼，此人释放出了气息，足足炼气六层的修为，方才毫无征兆踢出一脚，只怕能要了小摊老板半条命。
孙师兄却没有放过小摊老板的意思，已经蹲在其面前。
一手抓住头发，强行提起脑袋。
“三日？姓易的，老子没指望你能还上，今日老子不是特意来收你的债，老老实实在这待着，一会跟我们回去。放心，这点程度要不了你的命，无非是修炼不下去。”
他眼中带着轻蔑，“反正凭你的天赋，此生也不可能再有突破了。”
小摊老板顿时僵在原地，面如死灰。
周遭噤若寒蝉，无人出声。
炼气六层放在青冥墟市已然不弱。
何况是人都看得出来，这些人身份不俗。
“小心，他们是虞氏的人。”
杨羽观察之时，耳后传来低语。
他微微一愣，转头看了两眼，这才发现孙师兄等人的衣着与虞氏之人确实很像。
难怪这么嚣张。
但见前方的孙师兄料理完小摊老板，迎着众人的目光，大摇大摆行至中央，他负手而立，面上浮现出一抹笑意。
“在下孙忠，奉命而来。”
他朝着众人行礼，声音却毫不客气：
“诸位道友听好了，今日以后，此地便是我们九川商会所辖，择日重建阁楼，兴办商会。若诸位还想在此交易，烦请缴纳少许灵石，九川商会亦可保诸位道友交易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