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一梦没有感受到任何威胁和危险。

但他不敢动。

金环明王作为战神系的威压实在太大，他的手抓住叶一梦时，就好似能屏蔽宇宙般的躯体遮蔽了一切，叶一梦的眼睛睁不开。

被金环明王控制住的部分，就像化作了凡人。

或者说，在金环明王手中，一切法则以他的为准。

感受到自己的命运眼像是不存在般，叶一梦身为神明的部分突然传来感应：

这就是体修。

不，这就是以武力成圣的仙尊的**。

如果要比喻，叶一梦的**只是一具贫弱的肉泥，用以成为他巨大的盘旋在神域上空的灵魂的接触点，真正的叶一梦其实是整个神域，无论他的**消亡多少次，他都可以轻松地创造**再次降临。

而金环明王的身体，本身就像无垠的宇宙一样庞大，带着法则，带着就连叶镜花这种天道造物都不能望其项背的恐怖强度。

大手一伸，神域就在他的五指间成型。

“不好意思，小司命。”金环明王的手掌很温暖，声音很温和：

“虽然你于我有恩，但唯独这个不行。

“若是被你的命运眼看到，我的痛处只怕是要被你看光了。

“闭上你的眼眸吧，只把我当一个看不清命运的朋友。”

【金环明王，也怕我的命运眼？】

叶一梦有些疑惑。

像是知道他心里的想法，金环明王苦笑两声：

“谁不忌惮呢，若是隔得远还能遁走，正面对上，什么都被看光了。”

说完，他松开手。

重见天日的叶一梦眨了眨眼。

他尊重金环明王的想法，并没有再开技能。只是看着眼前的金环明王，叶一梦只能用一个凡人、一个没有命运眼的普通人去观察。

为什么不让看？

他身上有着什么样的秘密，不想说？

是和他被神域关在外面有关吗？

金环明王身上的谜团实在太多，但看他没有恶意，叶一梦只迟疑一瞬，就赶忙跳下飞剑朝着玡刀跑去。

“没事吧！”

叶一梦将手伸向玡刀，手掌间神力运转，查探起玡刀的情况——刚学的，既然金环明王可以通过身体四肢运行各种神权，那其实说不定只要靠得近，叶一梦也可以用其他的器官去施展命运眼，毕竟命运眼不是真的“眼睛”，而是把探测用的器官用于观测命运，其中眼睛只是效率最高而已。

也许有朝一日，叶一梦可以用六感来感知命运，那个时候应该就是敌人防无可防的时候。

试探着闭上眼睛，把注意力集中于双手，抚上玡刀的脸：他的呼吸，他的汗液，他的体温，毫毛，肌肉运作，上一秒的状态应该是，肌肉抽搐说明……

渐入佳境，叶一梦脑海内有数道青光绽放开来。

成了。

用手施展着还不太好控制的命运眼观测技能，叶一梦发现用手施展的技能可以感受到的信息很浅、很抽象，但是非常具体，比如玡刀脸部每一块肌肉之下的神经传达，比如他血液中流淌的能量浓度，只要稍加思考，似乎就可以转换过来理解玡刀的身体情况……

“咦？”

叶一梦有些疑惑地皱眉。

玡刀的身体情况。

非常的好……啊？

“你真的痛吗？”叶一梦睁开眼。

“…………”玡刀抱着头，眉头紧蹙，带着几分迷茫、不可思议和愤怒：

“不见了……”

“什么不见了？”

“我的，我的记忆！”

“？？”

玡刀猛地起身，似乎还有一点头晕目眩，一时差点没站稳，却还是急着与金环明王对峙：

“还来！”

“不。”

“那些是我的——”

“不是你的。”

金环明王双手交叉于胸前，嘴边带着玡刀最讨厌的、万事了熟于心的老辈子的表情，就好像他什么都知道，是绝对的权威一样。

玡刀很讨厌这样的人。

“把我的迷惘还来！”玡刀直接拔了剑。

叶一梦反应过来了。

之前他就觉得奇怪，如果说玡刀是金环明王的一个“骨质增生”，那他为什么对各方大能有一种奇怪的怀念感？

原来金环明王缺失的是对友人的怀念！

玡刀体内的那些对“过去辉煌时代”的记忆一直困扰着他，所以在失去那些记忆、情感之后，他变得像人了许多，身体情况也好多了。

这么来算的话，确实这份情感该归还给神明，这不是玡刀这种小孩子能承受的！

面对下界的利器，金环明王笑出声，然后急忙捂住嘴。

【不行，得给人小孩点面子。】

用食指摁住眼看着就要斩上来的剑锋，金环明王厉声道：

“那些不是你的朋友。”

“屁话，老子能不知道吗！”

“那你……”

玡刀奋力想把剑拔出来，却不想使出浑身解数，金环明王用食指与中指夹住的剑岿然不动。

金环明王：

“你应当是一片白纸，而不是困顿于我的过去。

“你应当有自己的故事。”

说完，金环明王手指一震，剑被震得扭着发出金属变形声，然后玡刀和剑一起被震飞了出去。

“去交你自己的朋友去！”

玡刀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

他从未这么无力过。

叶一梦就算了，两人的处事方法不是一种人，不会让玡刀有那种争锋相对感。

金环明王，就像是一座大山，明知道山就在那里，却也知道自己永远翻不过那座山。

玡刀怒吼道：“那我已经有了这份因果呢，不是我的东西，在我脑子里待了几百年，日夜思念，我的性格也已经成型，你先让我向往英雄辈出的师门，英雄辈出的时代，现在又把根拿走，告诉我那些不是我的朋友……tm的！”

人行走于天地间，有时候是只活在几个瞬间里的。

玡刀奔波在多地，可以说是迷茫，也可以说是找人。

有没有能和他一起旅行的人？

感受到玡刀剧烈的情绪波动，叶一梦深有同感。

这份无根的孤独。

如果可以，当然还是想和朋友一起走的。

叶一梦正准备去把玡刀拉起来，突然被叶镜花扯了扯袖子。

“你再等等。”

叶镜花朝着玡刀那边努了努嘴：“你看。”

金环明王走向玡刀。

他伸出手。

“那我们来当朋友。”

“哈？sbxx吧你xxx的……”

“我是你的因，你是我的果，我算是你的第一个朋友。”金环明王笑着说，“我带给你的东西，也不能说完全没用吧。”

“…………”

看玡刀不握手，金环明王直接把他像猫一样抱着腰举了起来。

举到叶一梦面前。

叶一梦和玡刀差点迎面撞到一起，两人都是骂骂咧咧往后缩了下。

金环明王哈哈大笑：

“要是你在找英雄辈出的黄金时代。

“那就请求小司命给你造一个吧。”

所有人都是愣住了。

……

叶一梦曾以为，英雄谱系品级中的“黄金”是指代矿物，或者就像排位里的黄金白银青铜一样，是以矿物的珍惜程度进行排序。

结果刚刚，当金环明王说“英雄辈出的黄金时代”时，叶一梦突然悟了。

不是“黄金”的黄金。

而是“黄金时代”的黄金。

是在许多神话中，众神尚存、人类英雄璀璨如繁星、史诗般的故事连续在大地上发生的那个“黄金时代”。

这样的话，为什么黄金品质的英雄谱系、反英雄谱系能合成最高级的「幻想时代谱系」也就能理解了。

在金环明王大喇喇地说“走，跟我见识下什么是真正的辉煌，黄金时代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如果要创造黄金时代，需要朝着什么方向努力，来，小司命”之后，他就大步走上了黑色神殿的通天阶梯。

玡刀还想发作，但好几次重整旗鼓，发现怒气也消得差不多了。

于是他没心没肺地问叶一梦：

“走，我们上去看看？”

“你不是讨厌他吗？”

“但他说要当我朋友诶。”

叶一梦：“你，知道从客观概念来说，他算你爹吧？”

“……我tm迟早有一天xx的要拿剑揍你。”

……

一行人走在通天阶梯上。

黄金时代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叶一梦、叶镜花、玡刀，都很想知道。

顶上神殿的大门已经打开，阵阵金光从中泄露，照得整个天穹都是一片金辉闪烁，让叶一梦不禁好奇：怎么，难道黄金时代的黄金，是指颜色金灿灿吗……

一步一步往上走，即使是金环明王也有几分恍惚。

他一开始还风趣地给叶一梦他们进行各种介绍，让叶一梦意识到：眼前这个长相五大三粗的战神，其实是个极照顾他人情绪的绅士。

但随着逐渐临近神殿，金环明王逐渐变得不再言语，只是呆呆地看向那些从神殿大门内泄出来的金光，脚步越来越快。

来到神殿正门口，发现正如下方看去的那般，是一处纯黑得近乎冰冷的神殿，大门高约百米，宽亦是百米，两旁的金刚护卫见了金环明王并不行礼，只将手中的武器从门前挪开，让出一条通道来。

金色的门，那些光华不像是从里面泄露出来，而像是打开的大门本身在发光。

“走吧。”

三人跟上金环明王，走进神殿。

先是一阵剧烈强光闪过，所有人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再睁开，才发现神殿内并非金光灿灿。

而是布满灰尘的仓库。

像是一个巨大的博物馆，不过每一个展览品上都蒙着各式各样的布匹，将东西们盖住，而布上落满了灰、碎土、蛛丝，一看就是缺乏日常打理。

进门后他们站在整个神殿的正前方，两旁靠墙位置摆着巨大圆柱形的摆件，犹如通天石柱一般显眼，中间是摆成一排排的其他物件，每两排中间就形成了供人通过的通路。偶尔可以见到一些没有挂着布匹的干花、假石山、小木亭连成一处独特的景观，坐落在石桥旁边，连接两条通路，底下还有挖低了几分的镜面地砖、外围用石子摆着，原本似乎是浅可见底的小湖，但已经干涸得不见水与鱼。

【这看起来，不是金环明王一人设计的。】

叶一梦走过去，轻轻触摸着一些落在布匹上的蛛丝。

灰白的蛛丝一撮就碎裂成尘，飞散了，其中蕴含着奇妙的神力。

叶一梦有些恍惚。

这蛛丝。

上面带着司命的力量。

不是运命系的神，就是司命，而且不是小司命，是一种刚硬而陌生的气息……

【是大司命或者大司命的从属，某位织命的蜘蛛在这里守护过。】

仔细看，叶一梦才发现落有蛛丝的摆件，保存得就格外的好，哪怕是干花这种东西，摸上去也还是栩栩如生，像是并未经受岁月的摧残，只是在这里摆放了一段短暂的时间。

【蛛丝代替他们承受了时间和因果。】

想到这里，叶一梦突然好奇了。

金环明王的神殿里怎么会有大司命的东西？他们以前是朋友吗？

叶一梦找了半天，才终于在一处巨大的摆件旁找到了金环明王，他正与叶镜花在说着什么，看到叶一梦，两人都是挥着手，似乎是让他赶快过来。

“这是？”

叶一梦好奇地看过去，才发现那巨大的摆件似乎是一艘船，有腐烂了的木制底从布匹下露出来。

“这是大禹当年用过的船，牛逼吧？”金环明王笑着说。

“！？”

【神话……历史上的那个大禹吗！？】

“大禹是很古老的神了，他的分身同位体在不同的世界都会进行救世壮举，其中有一次他的分魂转生在我创造的世界里，”金环明王十分骄傲，“后来我完成了他的个人支线，就得了这艘船作为奖励，哈哈哈哈哈——”

叶一梦张大了嘴。

“后来，我们几个朋友合力创世，每一次遇到灭世大洪水类的副本难关，就都把这艘船拿出来。

“这玩意儿好用得很，到时候可以借给你。”

叶一梦擦了擦额头的汗。

不要每次都用啊。

不会坏吗？

似乎是看出了叶一梦的心声，金环明王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

“后来有一次，我们拿这个船去装成诺亚方舟，结果船底漏水。”

叶一梦：“………………那后来呢！！”

“没办法啊，临时退了个队友，换了个海神系的仙尊进来救场，哈哈……”

说着，金环明王走向神殿靠墙边的一柱百米石像。

他拉下布匹。

灰尘四散，碎石纷飞，蛛丝纷飞。

一位石像雕刻、百米高大的女子神像，手捏仙诀，衣袖飘飘，垂发幽蓝。

看到的第一瞬间，叶一梦第一反应是：妈祖！

但随后才发现似乎有许多不同，只是气质很像他想象中的妈祖，带着庄严与温柔……

金环明王看着女子神像，眼神眷恋，却不像是爱意，更像是极度地想念家人。

叶一梦越看越觉得这神像不对。

这材质……

这大小……

这感觉……

他想起来了！

之前，在捏叶镜花的时候，那个神殿里把他记忆中各种家人、朋友、熟悉的游戏角色展现出来的地方，就是这里！

这个雕像是金环明王记忆中的朋友！

叶一梦：“咦，不对，那你的天道秘书——”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回头，与眼神有些低落的叶镜花对上了眼睛，然后两人一起朝着金环明王看去。

天道秘书不在。

朋友也不在。

之前以为是神殿石柱的百米高大雕像，一共有十二座，顶天立地，撑起这座保存着金环明王人性与记忆的神殿。

那些想必，就是金环明王之前忘记了的友人们。

【这……】叶一梦瞠目结舌。

天道秘书为何不在，这些神明又为何被金环明王如此铭记？

是死亡了？

云上泽的仙尊们也是会消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