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空气中还残留着昨夜火光后的焦土味。陈远山靠在磨坊角落,手指轻轻按着右臂的伤口。血已经凝固,但皮肤下仍有一股钝痛,像是被铁丝勒紧。他低头看了眼缠绕在掌心的钩索,绳索上沾着王德发的血。
赵明德站在窗边,手里握着炭笔,正在地图上画出新的路线。
“医院在城西。”他说,“红十字,三层楼,门口有两个岗哨。”
陈远山点头,从怀里摸出一枚铜纽扣,是昨夜从俘虏队列中一名“伤员”身上摸来的。纽扣背面刻着一个模糊的“医”字。
“他们把医院伪装成了战地救护点。”他说,“但里面的人进去了,就没再出来过。”
赵明德盯着他,目光沉稳。
“你打算怎么进去?”
陈远山没有回答,只是将纽扣在掌心转了一圈,眼神里透出一丝冷意。
“装死。”
医院的外墙在晨光中泛着灰白,像一张被洗净的脸,干净得让人不安。陈远山躺在一辆盖着白布的担架车上,身上盖着一层薄毯。他闭着眼,呼吸平稳,仿佛真的是一具尸体。
车子被推过铁门,轮子碾过石板路,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尸体送太平间。”一个低沉的声音说。
担架车被抬进地下通道,空气骤然变冷,带着一股消毒水与腐肉混合的气味。陈远山的鼻腔微微抽动,但他没有睁开眼。
他能感觉到,担架车被抬进一间阴冷的房间,墙上贴着白瓷砖,反射出冷光。门口有人换岗,脚步声规律而沉重。
他等了足足十分钟,直到听到门锁咔哒一声,脚步远去。
他睁开眼,迅速翻身坐起,动作轻盈无声。他从担架下摸出一块布条,绑在脸上,只露出一双眼睛。
太平间的门推开时,冷气扑面而来。他贴着墙根,一步步向冷藏库方向移动。
冷藏库门口,两名守卫正靠在墙边抽烟。他们戴着氧气面罩,面罩的玻璃上蒙着一层白雾。陈远山蹲在拐角,从袖中摸出几根银针。
他轻轻将一根针插入墙缝,调整角度。然后,他猛地一吹,针尖刺破了其中一名守卫的面罩软管。
那名守卫猛地咳嗽,手捂住面罩,另一名守卫刚要低头查看,陈远山已经冲上前,一掌切在他颈侧,人顿时软倒。
他迅速拉开冷藏库的门,一股冷气扑面而来。库内整齐地摆放着数十个金属箱,每个箱子上都贴着标签,写着“731-01”、“731-02”……
他拉开其中一个箱子,里面是一排排玻璃瓶,液体呈淡蓝色,标签上写着“疫苗-实验品”。
他心头一沉。
这不是普通的疫苗,而是生化武器的前体。
他迅速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将编号记录下来。然后,他走向角落的文件柜,打开抽屉,翻出一份报告。
“疫苗实验失败……沈阳大学教授拒绝合作……”
他手指一顿。
沈阳大学教授?他记得上个月,新闻里曾报道过,一位化学教授在日军突袭中失踪。
他将报告塞进口袋,正要离开,门外传来脚步声。
他迅速躲进冷藏箱之间,屏住呼吸。
门开了,一名医务兵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份名单。
“今天要送一批实验对象。”他低声说,“教授的血清样本要优先处理。”
陈远山瞳孔一缩。
教授还活着。
他从冷藏库出来时,天已经亮了。他贴着墙根,一步步向医院后门移动。外面传来车辆启动的声音,还有人低声交谈。
他刚走到走廊尽头,就看到几名医务兵押着几个人走来。那些人戴着头套,手脚被铐着,脚步踉跄。
他靠在墙边,不敢动。
队伍缓缓走过,他瞥见其中一人露出的衣角,是一件深色长衫,袖口绣着一朵已经褪色的梅花。
他心头一震。
那是沈阳大学教授的标志。
他强压下情绪,继续向前走。他知道,现在不是救人的时候。他必须先离开这里,把情报送出去。
他在门口停下,回头看了眼那支队伍消失的方向。
“炭疽……变异株……”
一个低沉的呢喃声从队伍中传来,像是梦呓,又像是某种警告。
陈远山咬紧牙关,转身走出医院。
他站在街角,将一枚铁钩挂在墙边的排水管上,作为标记。
赵明德会在天黑前派人来取情报。
他低头看了眼口袋里的报告,手指微微发颤。
教授还活着。
但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救得了他。
远处,医院的红十字在阳光下格外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