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胜与卢涛定下盟约后,带着一旁的老三李晋王便匆匆离开了阳塌山。
山道上冷风刺骨,李晋王裹紧了破旧的棉袄,忍不住侧头问道:
“二哥,咱们真要跟卢涛一块儿去找边军的麻烦?这事儿靠谱吗?”
他顿了顿,眉头拧成一团,声音里满是担忧:
“连卫军都能撵着咱们满山跑,就算咱们两家合兵,真的就能和边军掰掰手腕吗?”
赵胜瞥了他一眼,脚步未停:
“卢涛这家伙是铁了心要去马家村送死,咱们可不能这么傻。”
李晋王闻言一愣,满脸疑惑:
“那咱们直接拒绝他了便是,何必答应他?”
卢涛转头望向不远处山巅上的寨子,眯着眼道:
“我有个想法,得回去问问掌盘子和其他弟兄们的意见。”
......
回到米脂山寨,忠义堂内已是剑拔弩张。
张存孟端坐在主位上,脸沉如水,一双虎目死死盯着堂下的赵胜,像是能把他看出个窟窿来。
堂中火光跳跃,映得他身后的影子拉得老长,更添几分威势。
半晌,他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的茶碗“哐当”一声:
“什么?你应下了卢涛?”
“让咱们弟兄去找边军的麻烦?”
赵胜点点头,神色平静,仿佛早已料到张存孟的反应:
“不错,掌盘子。卢涛许了我个条件,事成之后,李家所有新给的刀甲粮草都归咱们。”
他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鸡毛蒜皮的小事,可这话落在众人耳中,却如一块巨石砸进湖面,激起千层浪。
“真的?”“刀甲粮草都给?他卢涛这么舍得?”一时间,忠义堂内四处都是讨论声。
张存孟皱着眉头,在心里权衡着利弊。
他眼馋卢涛麾下那支披甲老营很久了,虽说只是些粗制滥造的皮甲,但总比自己手下这帮衣衫褴褛的老农强。
他手下的几千人,名义上是啸聚山林的反贼,实则不过是一群抗税逃税的庄稼汉。
每次碰上硬仗,刚死几个人,这帮家伙就扔下武器扭头就跑,生怕慢了一点儿小命就不保。
虽说他最近没少操练,总算有了点样子,可要跟边军硬碰硬?用脚拇指想想都知道不可能!
连卫军都能追得他们抱头鼠窜,更何况边军呢?
一想到这,张存孟正要张口回绝,但他下面的老四蝎子块拓养坤却抢先开了口。
拓养坤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来,粗声吼道:
“二哥,你啥意思,拿咱们弟兄的命去换装备?给人当枪使?”
他瞪圆了眼,脖子上青筋暴起,
“咱们在寨子里待得好好的,凭啥跑出去跟边军玩命?!”
“就因为二哥你自作主张,就要弟兄们去拼命?”
张存孟手下有七个队长,平日里以兄弟相称。
点灯子赵胜排行老二,因为是秀才出身,所以兼任军师一职。
蝎子块拓养坤排行老四,性子火爆,最是眼里揉不得沙子。
此刻他一嗓子吼完,忠义堂中顿时炸开了锅,质疑声此起彼伏。
张存孟闻言也一脸不悦地看着赵胜,虽说平日里自己都以他的意见为主,事事都要和他商量;
但赵胜这次却自作主张,没和他商量就私下答应了卢涛,让他心里十分膈应。
不过,赵胜毕竟是个读书人,或许有自己的考量,所以张存孟一时也没发作,只是冷冷问道:
“二弟,这事你咋没提前跟我商量?”
“那姓江的可不好对付,上次老三就见过这帮人。”
一旁的老三李晋王连忙点点头,接过话来:
“就是,上次姓江的好像就来过米脂,咱们的人远远瞧了一眼,那阵仗,浩浩荡荡不下一两千人马。”
“行走坐卧,跟那些卫军根本不是一个档次的,最关键的是,他们每天竟然能吃上三顿饭!”
“咱们去望风的兄弟都没敢靠近他们,生怕被当成细作抓去砍了。”
这话一出,蝎子块拓养坤更是炸了毛,指着赵胜怒道:
“哼!姓赵的,你怕不是被卢涛收买了,要拿咱们弟兄的人头来换自家富贵?”
“你问问其他弟兄,咱连卫所军都干不过,哪来的能力跟这种一天三顿的官军玩儿命?”
一时间大堂里尽是质疑之声,好几个激进的汉子已经抄起了家伙,摩拳擦掌,只等张存孟一声令下,就要把赵胜绑了。
只是碍于最上首的张存孟没出声,才没有第一时间动手。
赵胜站在堂中央,面对这乱糟糟的场面,轻轻叹了口气,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破旧的袍角,心中一阵苦涩。
想他一介秀才,本该寒窗苦读,金榜题名,衣锦还乡;
谁料世道逼人,竟落草为寇,沦落到跟这帮泥腿子挤在一处混日子。
本来大好前程,硬是被逼上了梁山,成了个反贼......
赵胜看着周遭怀疑的目光,摇了摇头,缓缓开口解释道:
“掌盘子,各位兄弟,我赵胜肯定不会拿弟兄们的人头去换自家富贵,我另有打算。”
“还请诸位听我慢慢解释。”
张存孟面无表情,不咸不淡的问了一句:
“二弟,那你就和咱们好好讲讲,你是怎么想的,为什么私下答应了那卢涛。”
“要是讲的不好,那就休怪我不讲兄弟情面了。”
赵胜深深地看了张存孟一眼,旋即开口解释道:
“掌盘子,我不是想打那帮边军的主意,而是想打卢涛的主意。”
“我是盯上了卢涛手下的老营!”
“哦?”
听了这话,张存孟眉头一挑,瞬间来了精神:
“二弟,此话怎讲?”
赵胜笑了笑:
“咱们可以把卢涛卖了!”
“这卢涛一心惦记着他那女儿,投鼠忌器,竟敢朝着边军下手,当真是得了失心疯!”
赵胜越说越阴沉,忠义堂内此时早已鸦雀无声,
“我们米脂寨和他不一样,咱们又不是李家养的狗!”
“我等只需要远远地躲在后面,按兵不动,让卢涛去和江瀚拼杀。”
“到时候,两败俱伤,咱们坐收渔翁之利!”
老四蝎子块听完一头雾水,挠了挠头:“那二哥,咱们是两不相帮?”
赵胜冷笑一声:
“谁赢咱们帮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