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娅的靴底碾过枯枝，腐叶的霉味混着某种焦臭钻入鼻腔。

她下意识攥紧剑柄——那气味像极了曾经修道院废墟里未燃尽的梁木，混着血肉碳化的腥甜。

“这烟不对劲。”帕特里克的重剑劈开拦路的荆棘，鳞片在树影间泛着冷光。

远处升腾的黑烟扭曲如蛇，将天际线染成污浊的灰。

托瑞克的机械手卡在灌木丛中，链条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像是烧了三天三夜的炉渣……还掺着硫磺。”矮人啐掉沾上胡须的蜘蛛网，霰弹枪管扫开垂落的藤蔓。

林间骤然开阔。

焦黑的木桩歪斜如墓碑，半塌的茅屋上爬满藤蔓，腐烂的稻草从屋顶裂隙垂落——这里明显已经荒废许久。

米娅的靴尖踢到一截断裂的弓弩，弩机卡槽里还嵌着半支幽暗地域特有的黑曜石箭——箭簇泛着青紫色的毒光。

“陷阱。”帕特里克用剑尖挑起一根近乎透明的蛛丝，丝线末端连着锈蚀的捕兽夹。夹齿上凝结着暗紫色血块，显然不久前刚被触发。

托瑞克蹲下身，蒸汽霰弹枪的枪管戳了戳地面焦痕：“连环绊索配毒雾罐……卓尔巡逻队的标配。”他眯起眼，布满老茧的指节摩挲着废弃的陷阱，“但布置得太仓促，是个人都能看出来。”

焚烧的气味愈发浓烈。

村庄中心的篝火堆快要熄灭，余烬中蜷缩着几具焦尸。

碳化的骨骼扭曲成诡异的弧度，像是临终前仍在挣扎爬行。

米娅的喉头滚动——焦尸旁散落的弯刀镶着蛛形银纹，刃口残留的毒液将沙土蚀出蜂窝状的孔洞。

“卓尔的制式装备。”帕特里克用剑尖挑起半片破碎的肩甲，暗紫色皮革下渗出粘稠的黑液。

屋顶突然传来弩机扣动的轻响。

维克斯翘腿坐在茅草屋顶上，魔契重弩懒散地架在膝头。

晨光掠过他暗紫色的皮肤，将脊柱处蠕动的黑影映得愈发狰狞。

“早上好，各位。”他扯动嘴角，尖牙闪着寒光，“很遗憾没在你们来之前把这一切都清理干净，让你们看到了这一幕。”

托瑞克双手环抱，眼神中的不信任少了几分：“很典型的被追杀的卓尔流亡者，老子在年轻一辈喜欢看的英雄故事里面见过你这种卓尔。”

维克斯翻身跃下屋檐，靴底碾碎一根焦黑的指骨。

“挺有眼力见嘛，矮人。”

他踢了踢脚边烧成焦炭的卓尔尸体，蛛网纹章在焦糊的皮甲上依稀可辨。

“这些是罗丝宠儿的猎犬……来给我送临别礼物的。”

他的指尖拂过弩箭槽，三支幽影箭自动上膛，“可惜他们还是低估了我——哪怕是一头病入膏肓的骆驼也比马大。”

焦黑的村落废墟中，维克斯的目光掠过米娅左臂的图腾，暗紫色瞳孔微微收缩。

帕特里克的重剑阴影正落在他脚边——那剑锋所指处，维克斯背后的幽影如活物般扭动，在碎石间蚀出细密的裂痕。

“所以，你一个人就杀掉了十几个卓尔战士？”帕特里克的声音依旧冷硬但同时夹带了些许敬意。

卓尔游侠轻笑一声：“很奇怪吗？这帮家伙不过是群效忠于蜘蛛女皇，没有自己人生追求的废物。”

帕特里克：“有见到布莱登吗？”

维克斯抬手拨开垂落的银发，露出锁骨处的图腾烙印，“比起这个——亲爱的圣武士第一时间居然不是关心自己身上的症状，而是关心那位法师好朋友?”

“而且这句话也应该是我问你们才对。”

米娅：“你一定很了解这个……魔法枯竭症，对吧？”

维克斯的嘴角勾起讥讽的弧度：“啧，我两天前就已经说过了。”

他屈起手指，一节节数落，“第一阶段，图腾浮现，刺痛感会像冰锥扎进骨髓；第二阶段，脊柱长出蜈蚣似的黑影，这时候的感染者连最基本的戏法都搓不出火花；至于第三阶段……我觉得你不会想听的。”

米娅盯着维克斯身后若隐若现的幽影愣了一会，开口道：“已经过去两天了嘛……没事，反正我也不是很想听那种让人想想就反胃的东西。”

帕特里克：“有什么手段可以治疗？”

“这方面我知道的不比你们多。”

维克斯转身踢开一具焦尸，露出下方半融的暗影箭簇：“不过比起等死，我建议先找到你们的法师朋友。”

托瑞克的机械义手“咔嗒”扣上蒸汽阀：“行了！在这唠嗑半天也没啥用，得去匕首滩打听消息，老子可不想变成会喘气的墓碑。”

“我很高兴你能放下偏见，矮人。”维克斯的重弩甩上肩头，暗紫色披风扫过焦土，“现在大伙都是拴在一条绳上的蚂蚱——”他的话音戛然而止。

远处林间骤起的鸦群撕裂寂静，黑羽如墨点般泼向灰蒙天际。

四人赶到时，林间的骚动声裹着食人魔的咆哮刺破雾气。

米娅的剑锋尚未出鞘，一头庞然巨影已擦着她的身侧横飞而过——食人魔的獠牙几乎蹭过她的鼻尖，腥臭的唾液在空中划出粘稠的弧线。

那怪物重重撞断一棵杉树，脊椎断裂的脆响混着木屑四溅，最终瘫软成一团再起不能的肉块。

“这力道……”托瑞克的霰弹枪管垂落半寸，矮人胡须上的冰碴簌簌震落。

众人循声望去，地面上横躺着另一头食人魔，颅骨凹陷处还冒着热气。

残破的树干后瑟缩着几个衣衫褴褛的流民，而最后一头食人魔正挥舞钉满铁刺的木棒，嘶吼着砸向一道陌生的身影——

那男人身形如鹤，墨色束装的衣袂在风中翻卷，绣着龙纹的腰封随步伐流转金光。

木棒裹挟腥风劈下的瞬间，他竟不退反进，右掌如游蛇般贴上木柄，掌心一旋一推，食人魔的蛮力顿时被卸向虚空。

未等食人魔回神，他左拳已如雷霆贯入其腹，气劲透体而过的闷响令帕特里克颈后的鳞片骤然竖起。

食人魔踉跄后退，幽影却在此刻暴起。

芙兰莉从树影中缓步走出，袖口涌出的黑雾凝成荆棘藤蔓，死死缠住怪物的脚踝。

男人借势跃起，指尖连点食人魔的喉结、心口与丹田，动作行云流水，仿佛在挥毫泼墨。

看似轻描淡写的三击过后，怪物七窍迸血，轰然跪地。

“好俊的身手！”维克斯的重弩垂下，尖牙在嘴角勾起玩味的弧度，“东方的武学？稀奇！比卓尔无聊的刺杀手段有趣多了。”

男人收势拂袖，转身时狼尾发梢扫过肩头龙纹。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最终停在米娅左臂的图腾上：“诸位可是从米拉尔城来？在下煜旭，卡拉图大陆舒尔国的一介武夫。”他的嗓音清朗如泉，与满目焦土格格不入。

帕特里克的重剑微微压低：“你认识这图腾？”

“两日前城中异变，在下恰巧路过。”

煜旭从腰间锦囊拈出一枚铜钱，指尖轻弹，钱币在空中划出金线，“靠这小玩意儿挡了记精神冲击，又用传送卷轴稀里糊涂逃到此地——”铜钱“叮”地嵌入食人魔尸体的眼眶，“结果撞见这位姑娘在林间兜圈。”

他朝芙兰莉颔首示意，后者却只是低头摩挲袖口的绷带，仿佛那团幽影比活人更值得交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