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感人而又暧昧。

被心目中所憧憬之人，面对面讲出这样的话语，任谁也难以承受。

但布丽雅已经记起，凌翼有着更重要的事情。

“记起来了吗？”她小心问道。

“我曾游历诸天，和一群麻烦的家伙争夺并收获一个个世界，”凌翼点了点头，又随即缓缓摇头：

“但现在，我一无所有。”

“你有我，有我的世界，”布丽雅勉强笑着：“虽然已经是这副模样。”

“问题不大。”说着，不属于深渊的，圣洁皓净的柔光自凌翼掌心绽放，星星点点，汇聚成一枚璀璨的戒指。

指甲大的星球像宝石一样悬浮在戒指上，可以看到大洋与陆地的轮廓，以及缓缓飘移的云层。

深渊的侵蚀完全被从中移除，剩下的城市依旧残垣断壁，却已是生机勃勃。

幸存的人们从各自躲藏的地窖与掩体中接连爬出来，仰望着他们这一代自打出生就未曾见过的星空。

当然，黑雾遮蔽的天空中，那星星点点并非原本的星空，而是深渊中一个个瑰丽的世界。

但这又有什么关系？没有什么会再伤害他们了。

布丽雅美丽的大眼睛闪动着震惊的光泽，在世界戒指的映照下熠熠生辉。

但只是眨眼之间，戴在手上的戒指，就在她眼前溃散，全如幻影。

布丽雅当场就慌了。

这是因为她位格不够，资格不够，承担不起一个世界的重量，所以把整个世界给……玩崩了？

极致的惊慌下，泪水瞬间涌上眼眶，布丽雅颤抖着抬头看向凌翼。

凌翼一手托腮，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随即安慰道：“别担心，你的世界还在。

刚才会失败，不是你的问题……而是我。

这个世界很特别，它还并没有完全属于我。”

周身玄奥纹理的微光，随着深渊迷雾中星星点点的光芒闪动，交相辉映，本为一体，像是在呼吸，令人心醉神迷。

布丽雅看痴了，但仅是一瞬，忙踟蹰着开口问道：“是因为……我失败了吗？”

“我忘记了大部分的事情，甚至连导致这种状况的原因都想不起来了，”凌翼苦笑着微微甩头：

“除了你之外，我来这里还是为了寻找一个答案。”

布丽雅屏气凝神，她知道，她即将触及真正的神秘。

凌翼拿起那本曾经赠与她的笔记，笔记的封面上浮现着一行烫金的文字：《斯凯哲布丽雅与历史的终章》

笔记的内容玄奥而晦涩，布丽雅曾经集合全世界的力量，尝试解读了数百年，也未曾完全掌握。

但此时在凌翼手中，则像是在看自己的日记一样，一目十行地快速翻阅着。

不过几分钟时间，她合上笔记，还给布丽雅，同时长叹口气。

“答案……上面没有吗？”布丽雅试探着询问。

“至少，我知道为什么会有刚才的情况了，”凌翼无比轻松地含笑道：“简而言之……

我快死了。”

布丽雅本就含在眼眶的泪水，还在错愕中便不由自主夺眶而出。

凌翼抬手抚上布丽雅的脸颊，将泪水拭去：“这么说可能也不太确切。毕竟我不算是凡物，也便没有‘死’这个状态。

应该说陨落？消亡？还是……”

自顾自思考着，蓦然发现布丽雅已经无声无息哭得涕泪横流，忙解释道：“这对我而言其实并不是什么太过重要的事情……

好吧好吧，如果不想要变成那样子，也不是没有办法。”

布丽雅倏地抬起头，直勾勾盯着凌翼。凌翼苦笑一声：“像我这样的存在，被人们称作浸染者。

就像人类需要吃饭，你们超凡者需要不断汲取本源之力才能生存，浸染者需要……属于自己的世界。”

凌翼说着，仰头面对深渊上空那些蓝蓝紫紫的星星点点：“我曾经是最强大的，那些都是属于我的东西。

但现在，我只剩下你的世界。

而且，还不完全。这便是我没能将它凝聚成戒指送给你的原因。

通常，每个世界都会在漫长的时光里，有一个瞬间的片段，产生某个人，某样事物，承载着世界的命运。就好像每一道锁都会拥有一把钥匙。

浸染者将其称为【因果结】，只要去往对应的时空，将之据为己有，便可以拥有一个世界全部的过去，现在，和未来。

在你擢升天使之前，便是这个世界的【因果结】。

但有趣的是，你的世界极其特殊。

哪怕你所背负的命运因果足以让你擢升天使，足有大部分世界的全部那么多，但在不同的时空里，在过去和未来，还有这与你同样的节点。

仅仅得到你，并不能让我获得整个世界。”

“那我们就去征伐诸天！”布丽雅急吼吼以手指天，完全忘了自己根本就不擅长战斗，发出了完全不符合她本性的豪言壮志：

“我们去夺回属于你的所有世界，然后你就不会……”

凌翼从上方的深渊收回视线，同时按下了布丽雅的手指，笑眯眯道：“有必要的话，我会的。

但在那之前，如果连为什么失去了一切都没弄清楚，那么夺回来的自然还会再度失去。

布丽雅，我留给自己的线索，就只有你的笔记。现在，我见识到了一个绝对独特的世界。

这个世界藏有大秘密，肯定与我失去的记忆有关。

所以，在征伐诸天之前，帮我夺取这个的世界，好吗？”

“你能保证，夺取这个世界，就不会陨落吗？”布丽雅犹在迟疑。

凌翼却是毫不犹豫，果断应下：“我保证。”

“你曾赋予我生命的意义，又再度给了我新生，”布丽雅深深鞠躬：“一切如您所愿，我的主人。”

直到被视角遮挡住全部的脸孔，她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两个忘却了一切的女孩被命运凑到一起，彼此帮助。

无论她曾是怎样的高贵，此时此刻，她需要着自己。

比起故乡那些绝望中呼喊着她的名字，将匕首捅入她后心的凡人，凌翼的需要方才第一次让布丽雅感受到自己的价值与意义。

这并非是被谁赋予的力量所决定，而是因为彼此的羁绊。

因为信任，因为彼此共同的经历，以及互相对于面对陌生世界那种心情的理解，而紧密结合在一起的需要。

哪怕凌翼已经忘记，却仍旧兑现了千年的承诺，以她意料之外，却无比认同的方式。

诸界诡秘微光下，推开深渊不可见之门扉，我们携手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