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草燃烧的青烟在防空洞口盘旋成螺旋，陈明看着药方在烟雾中渐次透明。1943年的苦杏仁味突然漫过喉头，他看见徐立正在联大实验室的铜炉前煨药，砂锅盖隙溢出的水汽里，漂浮着马里战场未爆弹的金属编号。

“这是九香虫的气味。“白露的声音突然从蓝牙耳机里传来，“你闻到的前调是2015年弹壳的铜锈味，中调藏着刘若男用的紫罗兰香粉......“

陈明拨开烟雾，发现艾绒灰烬在积水中拼出联大校徽。当他用树枝搅动水纹，灰烬突然重组为徐立未寄出的婚书残页：“若男妆次：今以《长门赋》谱入柴胡汤剂，每至宫商角三音，即思卿煎药时鬓云微乱......“

洞顶坠下的水珠突然散发龙涎香气。陈明瞳孔里映出双重场景：刘若男在昆明老药铺称量朱砂，而同一空间内，白露正在未来化验室用质谱仪分析他昨日采集的孢子样本。两种时空的药材香气在防空洞交汇，凝成肉眼可见的淡紫色丝络。

“快闭气！“

徐立的警告化作石壁上的狂草。陈明屏息时，看见自己呼出的白雾正被某种力量牵引，在虚空勾勒出三个重叠的黄昏：1943年徐立咳血染红的晚霞，2015年马里沙暴吞没的落日，2023年白露在滇池边烧毁药方时的暮色。

烟雾突然爆开细小的翡翠星火。陈明伸手捕捉，指尖却传来刘若男佩戴耳坠时的冰凉触感——那枚翡翠内部正渗出《圣母颂》的五线谱，谱线间游动着徐立实验室培养的青霉孢子。

茶饼碎裂的脆响惊醒了防空洞的时光。陈明抹去百年陈化普洱的蛛网，看见内飞上的墨字正在晨光中苏醒：“甲申年立春，徐刘合制。“茶梗排列的纹路突然流动起来，在青石板上勾勒出茶马古道的星象图。

第一泡茶汤泛起铁锈红时，陈明尝到了1943年的月色。徐立与刘若男在昆明城墙根埋茶的身影倒映在碗底，银镯相碰的轻响惊起茶气中的灰燕，鸟羽抖落的竟是马里战场通讯兵未译完的电报碎屑。

“第二泡要顺时针旋注。“白露的短信随着茶香浮出水面。陈明转动建盏时，茶汤突然映出联大图书馆的雕花窗——徐立正用茶刀在紫砂壶底刻数学公式，而壶嘴飘出的热气里，悬浮着陈明2015年受伤时用的止血绷带编码。

茶饼背面的蛇皮纹路突然剥落，露出刘若男用簪子刻的蝇头小楷：“此茶采自澜沧江左岸十三株，每片茶叶皆录空袭警报时长。“陈明指尖抚过“曼撒“二字时，耳畔突然响起不同年代的警报和声：1943年的手摇警铃，2015年的电子蜂鸣，2023年的防空演习广播。

当第七泡茶汤褪成琥珀色，茶渣在碗底拼出翡翠耳坠的轮廓。陈明突然看见刘若男在雨夜拆解耳坠的画面：她用茶针挑开暗格，取出的不是珍珠，而是徐立用头发编织的莫比乌斯环，环心嵌着半片未爆弹的铜制引信。

茶香突然染上血锈味。陈明低头看见茶汤中的自己正与徐立重叠：两人同时握着茶刀，刀尖分别指向滇缅公路的等高线图和马里地下隧道的剖面图。茶案上的水痕开始倒流，形成连接1938年武汉会战与2045年量子实验室的液态桥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