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的冷光像无数把手术刀刺入视网膜，陆九霄的指尖触碰到培养舱玻璃时，寒霜立刻顺着指纹蔓延。他看见舱内漂浮的自己——皮肤上爬满青色电路纹路，后颈处烙印着“999“的荧光编码。突然，相邻培养舱的复制体同时睁开眼睛，三千双瞳孔倒映着他扭曲的身影。

“混沌塔灵第999号复制体，记忆清除程序启动。“

电子合成音从四面八方涌来，陆九霄感觉太阳穴被插入两枚冰锥。剧痛中他看清了实验室全貌——无数银色管道在天穹交织成神经网络，每个节点都悬挂着胚胎状的发光体。地面流淌的液态金属突然化作锁链，将他的四肢钉在中央操作台上。

“去你妈的清除！“

现实中的怒吼与记忆中的咆哮重叠。混沌噬天帚感应到主人暴走的文气，帚柄浮现出甲骨文般的裂痕。蒙面人化身的骨蜈蚣正在血雾中游弋，十二对步足划过青砖时溅起紫色火星。那些镶嵌在节肢关节处的人脸突然齐声哀嚎，声波震碎了檐角的铜铃。

楚清璃的螭纹玉佩在此时迸发青光，少女的指尖陷入陆九霄腕间血脉：“你的心跳在加速！“她话音未落，地面突然塌陷三尺，融化的龙鳞匕如同液态黄金在裂缝中流淌，映照出萧玄惨白的脸——他手中的混沌钟正在吞噬持钟者的血气，钟壁上浮现的星图竟与众人脚下的阵法完全吻合。

“原来如此...“陆九霄突然癫狂大笑，扯开的衣襟下，心口青色咒印已蔓延成七层塔形纹路，“你们想要这个？“他猛地将扫帚尖端抵住咽喉，“那就拿命来换！“

骨蜈蚣的尾刺突然暴涨三丈，却在触及陆九霄眉心前被冰蚕丝绞住。楚清璃的裙裾在气浪中翻飞如蝶，三十根琴弦在她身后织成天罗地网：“萧玄，震位！“

混沌钟的嗡鸣与琴弦震颤产生奇妙共鸣，整个空间突然出现蛛网般的裂痕。陆九霄在时空裂隙中瞥见无数记忆碎片——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在光屏前记录数据、老黄用剑尖在祠堂地面刻画麦克斯韦方程组、还有楚清璃在某个雨夜将染血的玉佩按在他掌心...

当第五声钟响荡开时，百花楼的朱漆廊柱开始褪色。陆九霄眼睁睁看着描金彩绘化作水墨氤氲，飘落的帷幔在半空分解成字符洪流。最诡异的是那些宾客——他们的五官像融化的蜡像般向下流淌，却仍在举杯谈笑，直到头颅变成浑圆的肉球仍在发出尖细的嬉笑。

“系统！兑换《时空悖论应对手册》！“

陆九霄咬破舌尖的瞬间，咸腥味让他短暂清醒。视网膜上跳动的系统界面突然布满雪花纹，【警告！记忆封印解除95%】的红色弹窗后，隐约可见某个倒计时正在归零。

骨蜈蚣抓住这瞬息破绽，第三节躯干突然裂开，钻出十二只婴儿大小的血手。这些手掌心长满利齿，撕开琴弦结界直取楚清璃咽喉。千钧一发之际，萧玄额间龙纹绽放金光，虚空裂缝中探出的龙首竟带有腐尸般的恶臭。

“不对！“陆九霄的混沌噬天帚突然自发飞旋，帚毛缠住龙角强行扭转方向，“你仔细闻！这龙息带着尸蠹虫的味道！“

五爪金龙的眼眶深处，两团黑雾正在蠕动。当扫帚头捅进龙目时，爆出的不是龙血而是漫天飞蛾。这些黑翅飞蛾组成的人脸，正是三日前暴毙的礼部尚书！

“是噬魂蛊！“楚清璃旋身甩出冰魄针，七十二根银针在空中结成北斗阵，“它们靠吞噬记忆进化！“

陆九霄突然抓住萧玄后颈，将他甩向琴弦结界：“用你的混沌钟罩住自己！“说罢竟迎着蛊虫风暴冲向骨蜈蚣本体。混沌噬天帚吸饱文气后暴涨十丈，帚毛化作钢针将蜈蚣钉在虚空。那些关节处的人脸突然齐声尖叫：“你会后悔的！监察者正在苏醒！“

爆炸的气浪掀开地砖，露出下方流淌的银色液体。陆九霄拾起半截骨笛时，笛孔突然喷射出全息投影——画面里老黄正在祠堂祖碑前煮火锅，剑气刻下的方程式与火锅底料形成诡异对比：

【C₆H₈O₆ 3H₂O→3CH₃COOH】

“柠檬酸循环？“陆九霄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这老东西在暗示细胞呼吸作用？“

萧玄突然单膝跪地，胸口黑龙刺青竟撕开皮肉游出。实体化的黑龙盘旋至穹顶，竖瞳中映出众人惊愕的面容：“没想到监察者会选在这种地方。“它的声音带着金属摩擦的嘶哑，“混沌塔灵，你该明白自己只是耗材。“

楚清璃的冰蚕丝在龙鳞上擦出火花：“说清楚！什么监察者？“

黑龙甩尾击碎廊柱，青砖碎块悬浮在空中组成三维星图：“自鸿蒙初开，混沌塔便向诸天万界投放灵种。我们邪族本是第七十二号实验场的清洁程序，如今...“它突然张口喷出黑色火焰，“该清扫失败品了！“

陆九霄的扫帚柄突然发烫，心口塔形纹路亮如烙铁。无数记忆碎片在此时拼合——白衣研究员在光屏前叹息：“999号，你是最后的机会。“；老黄用剑鞘敲打他的膝盖：“记住，扫帚也能当量子纠缠器用。“；还有楚清璃在某个被遗忘的黄昏说过：“若你化作塔基，我便拆了这混沌塔！“

“原来你们在害怕这个！“陆九霄突然将扫帚刺入胸膛，鲜血浸透的帚毛疯狂生长，“监察者老黄早就给了我最高权限！“

心尖血触碰到帚柄的刹那，翡翠嫩芽破木而出。以百花楼为中心，方圆百里的时空开始坍缩。世界树的根系穿透九重天域时，皇城百姓看到毕生难忘的奇景——护城河水倒灌天穹，锦鲤在云层间游弋；更夫手中的灯笼化作明月，照亮正在崩溃的虚空裂隙。

“快停下！“黑龙幻化的老者试图掐诀，却发现指尖在消散，“强行催生世界树会让三千小世界陪葬！“

陆九霄七窍流血却笑容灿烂，他心口的塔形纹路正在转移到树身：“正合我意...“每说一个字都有内脏碎块涌出，“你们邪族...不就是寄生在...各个世界的...癌细胞吗...“

楚清璃的冰蚕丝突然缠住世界树枝干，竟将自己的文气反向输入：“以命换命的把戏，我十岁就不玩了！“她扯断三根琴弦扎入心脉，“听好了！广陵散第十三章·逆命！“

时空突然静止。萧玄的混沌钟在此时分解重组，钟体化作青铜铠甲包裹住三人。老黄的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臭小子，用夜壶！“

陆九霄用最后力气摸出夜壶，壶嘴绽放的晶莹花朵竟与世界树产生共鸣。当花瓣飘落时，所有被邪族感染的事物都开始褪色——骨蜈蚣化作飞灰，噬魂蛊变成枯叶，就连黑龙老者都退化成蚯蚓大小的黑虫。

“把我...埋在...“陆九霄的手指尚未触碰到树干，身体已开始透明化。楚清璃突然吻住他冰凉的唇，将某种青色光团渡入他口中：“这是螭龙精魄，够你撑三刻钟...“

晨曦刺破云层时，世界树的根系正在消散。皇城百姓惊恐地发现，屋檐下的蛛网挂着星辉，井水中游动着微型星云。更神奇的是那些被邪族附体过的人——他们掌心的黑斑褪去后，竟浮现出金色塔形印记。

“他不会死。“老黄抠着脚丫出现在废墟中，腰间还别着喂马用的木勺，“混沌塔灵的载体可以是一切事物。“他踢了踢地上的秃毛扫帚，“比如这个诞生灵智的扫帚精。“

萧玄突然伸手握住扫帚柄，锈剑发出龙吟般的震颤：“这里有他的气息。“剑柄龙首竟吐出嫩绿的新芽。

楚清璃默默捡起夜壶，壶中那朵晶莹的花已结成青果。当她将果实埋入扫帚旁的土坑时，地面突然长出翡翠般的幼苗。

三个月后，镇北侯府后花园多了把会自己扫地的古怪扫帚。每当月圆之夜，扫帚就会在青砖地上写出歪扭字迹：

“楚丫头，糖醋排骨少放醋！“

“萧木头，剑要往左偏三寸！“

“老黄头，马粪铲干净！“

说书先生仍在茶楼讲述那夜的传奇，却无人知晓角落里的秃毛扫帚偶尔会泛起青光。就像某个少年嚣张的笑脸，永远定格在百花楼坍塌的黎明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