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春分·镜面
第4章 ·春分·镜面
第四章·春分·镜面
散文诗|《光噬暗痂》
地坛的铜镜在这一日醒来。
它斜倚在断碑旁,镜面覆满青苔与鸟粪,直到正午的日光垂直劈下,苔衣骤然卷曲脱落,露出底下水银的瞳孔。镜中倒映的并非人脸,而是云层裂开的缝隙——光与暗在镜缘厮杀,碎成齑粉的阴影坠入镜底,凝成黑曜石般的痂。
古柏的根系突然停止生长。
它们在地底平分了疆域:向东的根须饮下白昼的乳汁,向西的根系吞咽月光的残渣。蚁群衔着虫卵在镜面与泥土的交界处列队,将卵壳摆成太极图的阴阳鱼眼。而础石上的裂罅正渗出盐霜,盐粒在日光中结晶成细小的棱镜,折射出七种黑。
我跪坐在铜镜前,掌心贴上镜面。
寒意刺入骨髓,镜中的云隙却突然扩大,露出一角星群。那些星辰是五百年前匠人捶打铜镜时,溅入水银的银屑,此刻被春分的日光点燃,在镜中烧灼出焦黑的轨迹。一只早樱的花瓣飘落,触到镜面的刹那,花瓣背面竟生出薄霜,而另一侧的石榴树梢,迟雪与花苞在风中交换信笺。
此刻,永恒正对着镜子修剪自己的羽毛。
自由体诗|《黑曜分娩》
铜镜吞下光,吐出
七种黑淬炼的匕首。
础石裂罅渗出盐,
结晶成谎言的棱柱。
蚁群在太极鱼眼上筑巢,
虫卵孵出灰蛾,
翅粉扑灭一粒星火——
白昼与暗夜在此媾和。
樱花与雪瓣对剖彼此,
刀刃上站着春分的哑巴,
舌尖抵住上颚,
平衡所有坠落的词。
而古柏的根须突然暴动,
绞紧泥土,迫使地坛
吐出五百年前封存的
银屑与暗痂。
此刻,光正在啜饮自己的影子。
哲学札记|《刀刃上的哑巴》
春分是最精妙的骗局。
昼夜平分的沙漏悬浮于地坛之上,光与暗的沙粒看似等重,实则暗沙中混着星屑,光粒内藏着灰烬。铜镜映出的“平衡”不过是瞬息的僵局——蚁群搬运虫卵时,早已将阴阳鱼眼蛀成空洞;础石渗出的盐霜,正默默腐蚀光的棱角。
这让人想起樱花与雪的对视:
花瓣以柔粉消融雪的暴戾,
雪以冰冷延宕花的溃烂。
它们的交锋看似止于春分的刀刃,
实则刀刃本身正在融化。
古柏的根系揭示了终极真相:
停止生长,恰是最暴烈的生长形式。
向东的根须膨胀时,西侧的根须正在自噬;
白昼的乳汁混入月光的残渣,
酿出的却是毒酒。
于是春分并非和解,而是对峙的升级。
铜镜中的黑曜石痂,
不过是光在自噬时结出的肿瘤;
盐粒折射的七种黑,
实则是白昼溃败前的最后一道防线。
真正的平衡从不存在——
唯有坠落的词,在舌尖上站成哑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