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版无广】第8章 依依汉井曾照月
【正版无广】第8章 依依汉井曾照月
1
纳兰性德来到纳兰明珠的书房,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纳兰明珠端坐在书案后,脸色阴沉得可怕。
“你可知错?”纳兰明珠沉声问道,声音不大,却充满了威严。
纳兰性德跪下:“儿子知错。”
“知错?你可知你错在哪里?”纳兰明珠冷哼一声,“为了一个卑贱的婢女,禁足你的侧福晋,你置我纳兰家的颜面于何地?置瓜尔佳氏的颜面于何地?你可知道,瓜尔佳氏的背后,是怎样的势力?”
“儿子知道。”纳兰性德低着头,“但瓜尔佳氏动手打人在先,儿子不能坐视不理。”
“动手?不过是教训一个不守规矩的奴婢罢了,有什么大不了的?”纳兰明珠怒道,“你身为纳兰家的少爷,将来是要继承家业,入阁拜相的,岂能为儿女情长所困?你难道要为了一个奴婢,毁了自己的前程?”
纳兰性德沉默不语,他知道纳兰明珠说的是事实。他身为纳兰家的长子,肩负着家族的重任,不能任性妄为。
“瓜尔佳氏将来是你的妻子,是维系纳兰家与瓜尔佳氏一族关系的纽带。你必须善待她,笼络她背后的势力,这才是你该做的。”纳兰明珠语重心长地说道。
“儿子明白。”纳兰性德无奈地回答。
“那个婢女,以后离她远点。”纳兰明珠的语气不容置疑,“我会安排她离开纳兰府,送到别处。”
纳兰性德猛地抬起头,脸色苍白:“父亲,不要!”
“由不得你!”纳兰明珠厉声说道,“这是为了你好,也是为了纳兰家好。你若是执迷不悟,休怪我心狠手辣!”
纳兰性德知道,自己无法改变纳兰明珠的决定。他颓然地低下头,心中充满了绝望。
离开书房后,纳兰性德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漫无目的地走着。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他既不能辜负家族的期望,也不能放弃自己心中的感情。
他来到沈如雪的房间门口,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推门走了进去。
沈如雪正坐在床边,神情憔悴。她听到开门声,抬起头,看到纳兰性德,眼中闪过一丝惊喜。
“少爷,你来了。”她轻声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期待。
纳兰性德走到她面前,心疼地抚摸着她的脸庞。“对不起,如雪,是我没用,保护不了你。”
沈如雪摇了摇头,握住纳兰性德的手。“少爷,奴婢知道,你已经尽力了。”
“父亲要将你送走。”纳兰性德痛苦地说道。
沈如雪的身体微微一震,她早有预感,但真正听到这个消息时,还是感到一阵心痛。
“奴婢知道。”她平静地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
“我不会让你走的!”纳兰性德坚定地说道,“我会想办法,一定不会让你离开我!”
沈如雪看着他,眼中充满了感动。她知道,纳兰性德说的是真心话。
“少爷,不要为难自己。”她轻声说道,“奴婢只是个卑贱的奴婢,不值得你为了奴婢,与老爷对抗。”
“值得!为了你,我什么都值得!”纳兰性德紧紧地抱住沈如雪,仿佛要将她融入自己的骨血之中。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你就是她!”纳兰性德紧紧盯着沈如雪,一字一顿,要沈如雪一个肯定的答案。
2
鹅毛大雪飘落,落在沈如雪的发间,化成冰凉的水珠。京城的红墙,往日看只觉庄严气派,如今却像一堵堵高墙,将她囚禁。沈如雪伸出手,想抓住飘落的雪花,却发现它们转瞬即逝,如同她曾经的无忧时光。
那年,她随父亲进京面圣,太和殿前的广场人头攒动,各府官员及其家眷齐聚一堂。父亲忙于应酬,她不喜这等官场的虚与委蛇,便独自一人走到御花园散心。
腊梅开了,暗香浮动,却也难掩冬日的萧索。她伸手轻抚着一朵花瓣,心中感慨。她自幼随父亲游历四方,见过山川壮丽,也见过人间疾苦,本以为此番进京是为家族荣耀,却没想到竟是噩梦的开始。
“咯咯咯……”沈如雪的笑声回荡在花园里,和姐妹们一起赏花,谈论着京城的风物人情。那时候,她还是个天真烂漫的少女,对未来充满憧憬。
忽然,沈如雪感觉到一道目光。带着探寻,带着欣赏,甚至…带着一丝迷恋。她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到一个穿着月白色长袍的男子,站在不远处的梅花树下。他眉目清秀,气质儒雅,像极了诗词里的翩翩公子。他的眼神很清澈,不像那些官家子弟般带着算计。
他看着沈如雪,眼神中带着一丝惊艳,一丝好奇,还有一丝…她不敢确定的情愫。沈如雪的心跳漏了一拍。她从未见过如此清澈的眼神,仿佛能穿透她内心的伪装。她慌乱地低下头,脸颊发烫。在皇宫里,一切都充满了未知和危险。当他再次抬起头,目光与沈如雪交汇,她看到他眼中的歉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忧郁。
沈如雪默默地看着他的背影,心中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蔓延。沈如雪随着姐妹们离开了御花园,空气中还残留着梅花的香气,以及那个月白色身影。她不知道他是谁,也不知道他们是否还有机会再见。但她知道,那一瞬间,她的心,似乎被他触动了。
3
紫禁城西,勋贵云集的胡同深处,巍峨肃穆的纳兰府邸,宛如一座沉寂的巨兽,蛰伏于无边的夜色之中。红墙绿瓦,雕梁画栋,处处彰显着主人的显赫地位。然而,这座看似华丽的府邸,却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抑,宛如一座巨大的牢笼,囚禁着无数渴望自由的灵魂。
六日了。纳兰府的少主人,名满天下的纳兰性德,把自己囚禁在了书房,不饮不食,拒绝与任何人交谈。曾经吟风弄月、风流倜傥的公子,如今却像一尊雕塑般沉默,仿佛整个世界的喧嚣都与他无关。
纳兰明珠,当朝一等公,康熙皇帝最为倚重的肱股之臣,此刻却在书房外焦躁地踱步。朝堂之上,他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可面对自己这个才华横溢,却又多愁善感的儿子,他却束手无策,心力交瘁。
“他这样下去,如何是好!”纳兰明珠语气沉重,目光中充满了担忧。他知道,儿子的心结,并非只是因为早逝的亡妻,更多的是对这世事的无奈和迷茫。
站在他身旁的,是他的妻子,觉罗氏。她是英亲王阿济格的第五女,一位出身高贵,却也心狠手辣的女人。她面色冷峻,仿佛寒冰雕琢而成,一双丹凤眼锐利如刀锋,扫视着紧闭的房门,仿佛要洞穿一切。
“庸医!一群庸医!”觉罗氏的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温度,“花了那么多银子,请了那么多太医,竟然没有一个能说出个所以然!”
纳兰明珠叹了口气,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他太了解自己的妻子了。她的强势和控制欲,如同这纳兰府的规矩,将所有人都压得喘不过气。
觉罗氏在纳兰府一手遮天。她不允许任何女人接近纳兰明珠,任何试图挑战她权威的人,都会遭到残酷的惩罚。曾经,只是因为一个丫鬟的眼睛被纳兰明珠随口赞美了一句,第二天,那双美丽的眼睛就被挖了出来,盛在托盘里,摆在了纳兰明珠的案头。从此,纳兰府上下,噤若寒蝉,人人自危。
这种压抑的环境,扼杀了纳兰性德天性中的热情和活力。他渴望自由,渴望真情,却只能在诗词歌赋中寻找慰藉。卢氏的到来,曾是他生命中一道短暂的光芒,但她的早逝,却让他彻底陷入了无尽的黑暗。
就在纳兰府上下为此焦头烂额之际,一个意想不到的转机出现了。
沈如雪,一个刚被买进府中的小丫鬟,竟然让茶饭不思的纳兰性德开了口,喝了几口粥。这如同平静湖面投入了一颗石子,激起了轩然大波。要知道,这几日来,即便是纳兰明珠亲自劝说,纳兰性德也毫无反应。
“沈如雪?”觉罗氏端坐在主位上,手指轻轻敲击着红木扶手,发出一下一下沉闷的声响,在寂静的大厅里显得格外清晰。她的眼神如同猎鹰般锐利,仿佛要将沈如雪彻底看穿,“她是什么人?如此能耐,竟能让我的儿子开口说话?”
觉罗氏绝不相信这仅仅是巧合。纳兰性德心思细腻,城府极深,绝不会轻易被人左右。这个沈如雪,一定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
“老王!”觉罗氏的声音不容置疑,“去查,把这个沈如雪的身世背景,给我查个底朝天!我要知道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甚至连她昨晚做了什么梦,都要给我查清楚!”
管家老王,在纳兰府几十年,早就练就了一身察言观色的本领。他知道,觉罗氏对这个沈如雪产生了极大的警惕,稍有不慎,自己就会惹祸上身。
“是,夫人。”老王头弯着腰,恭敬地退了出去。
老王头不敢怠慢,立刻暗中展开调查。他动用了自己所有的关系,费尽周折,终于摸清了沈如雪的身世。
沈如雪,原名沈如雪,她的父亲沈大人曾是户部侍郎,母亲是书香门第之后,精通诗词书画。沈家原本也算是官宦之家,生活富足美满。可惜,沈大人在任期间,得罪了权贵,被人诬陷贪污受贿,最终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沈大人夫妇被判处流放,家产被查抄,两个儿子被发配充军,而年幼的沈如雪,则被卖入奴籍,几经辗转,最终来到了纳兰府。
“沈,户部沈侍郎之女……”老王头喃喃自语,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意识到,事情远比他想象的要复杂得多。一个罪臣之女,隐藏身份进入纳兰府,接近纳兰性德,这背后,究竟隐藏着什么样的阴谋?
觉罗氏听完老王头的禀报,神情变得更加凝重。她缓缓起身,走到窗前,眺望着远处的紫禁城,目光深邃而幽远。
“沈,罪臣之女……”觉罗氏的声音低沉,仿佛在自言自语,“她进入纳兰府,接近性德,绝不可能是偶然。她背后,一定有人在操纵,或者说,有人在利用她,想要达到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
觉罗氏深谙官场权谋,她知道,沈如雪的出现,绝不仅仅是一个简单的丫鬟接近主子的故事。
“老王,传我的命令。”觉罗氏转过身,目光如冰,“从现在开始,严密监视沈如雪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任何可疑之处,都要立刻禀报给我。
沈如雪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已经被揭穿,她此刻正忙着准备一些清淡可口的食物,想要送去给纳兰性德。自从她开始悉心照料,纳兰性德的精神状态明显好转,虽然话语不多,但已经开始进食,偶尔还会主动看书写字。这让沈如雪感到由衷的欣慰,也更加坚定了她要帮助纳兰性德走出困境的决心。
正当沈如雪端着食物准备出门时,老王头带着几个粗壮的婆子出现在她面前,神色严肃地说道:“沈姑娘,老夫人要见你,请吧。”
沈如雪心中一沉,隐隐感到不安。她知道觉罗氏在纳兰府的地位,也清楚她的性格。但她相信自己并无做错什么,便镇定地跟着老王头来到觉罗氏的院子里。
觉罗氏端坐在正堂的太师椅上,面色阴沉,眼神锐利如刀。她上下打量着沈如雪,仿佛要将她看穿一般。
“跪下!”觉罗氏厉声喝道。
沈如雪挺直腰板,不卑不亢地说道:“奴婢不知犯了何错,为何要跪?”
觉罗氏冷笑一声:“犯了何错?你一个罪臣之女,竟然敢混入纳兰府,接近我的儿子,难道还不够定你的罪吗?”
沈如雪脸色一变,她没想到觉罗氏竟然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世。她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奴婢确实是罪臣之女,但这并非奴婢所愿。奴婢进入纳兰府,只是为了求得一份糊口的营生,绝无任何不轨之心。”
“哼,不轨之心?”觉罗氏的声音更加尖锐,“你以为我会相信你?你接近性德,难道不是为了攀龙附凤,妄想一步登天吗?”
沈如雪知道,无论她如何辩解,觉罗氏都不会相信她。她沉默片刻,缓缓说道:“老夫人,奴婢对少爷并无非分之想,只是见他郁郁寡欢,心生怜悯,想要尽自己的一份力,帮助他走出困境。”
“怜悯?你一个身份卑贱的奴婢,也配怜悯我的儿子?”觉罗氏勃然大怒,她猛地一拍桌子,厉声喝道:“来人,给我掌嘴!打到她说出实话为止!”
几个婆子闻言,立刻上前,不由分说地抓住沈如雪,狠狠地扇她的耳光。沈如雪咬紧牙关,忍受着剧烈的疼痛,却始终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觉罗氏看着沈如雪倔强的模样,更加恼火。她起身走到沈如雪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冷冷地说道:“柳如雪,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说出你的目的,否则,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沈如雪抬起头,目光坚定地看着觉罗氏。“奴婢已经说过了,奴婢并无任何目的,只想尽自己的本分,照顾好少爷。”
觉罗氏的眼中闪过一丝杀意,她知道,从沈如雪的口中,是问不出任何有价值的东西了。她冷笑一声,说道:“既然你如此冥顽不灵,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来人,把她拖下去,乱棍打死!”
就在几个婆子准备动手时,一个声音突然响起:“住手!”
纳兰性德出现在门口,脸色苍白,但眼神却异常坚定。他缓缓走到沈如雪面前,将她护在身后,对着觉罗氏说道:“母亲,请您放过如雪吧,她并没有做错什么。”
觉罗氏看到纳兰性德出现,先是一惊,随即怒火更盛。“性德,你让开!这个女人心怀不轨,我不能放任她留在府里!”
纳兰性德摇了摇头,语气坚定地说道:“母亲,如雪是我的救命恩人,没有她,我恐怕早已不在人世。她对我的恩情,我永远也无法报答。”
“救命恩人?”觉罗氏冷笑一声,“她不过是一个身份卑贱的罪臣之女,有什么资格做你的救命恩人?”
纳兰性德沉默片刻,缓缓说道:“母亲,如雪的身世并非她所能选择,她也是一个可怜人。请您看在儿子的面上,放她一条生路吧。”
觉罗氏看着纳兰性德坚定的眼神,心中明白,他已经彻底被这个女人迷惑了。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怒火,说道:“好,我可以放过她,但她必须离开纳兰府,永远不许再出现在性德的面前!”
5
“圣旨到!”
尖锐的嗓音划破夜空,如同死神降临的预兆。纳兰明珠慌忙整理衣冠,跪伏在地。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纳兰明珠,朕念你劳苦功高,特命你即刻进京觐见。钦此!”
康熙皇帝的突然召见,让纳兰明珠的脸上闪过一丝疑惑,但多年的为官经验让他瞬间平静下来,叩首谢恩。
旨意一下,纳兰府上下立刻忙碌起来。纳兰明珠需要进京一段时间,而在此期间,纳兰府的事务,将暂时交由纳兰性德打理!
纳兰性德的心脏猛烈跳动,仿佛要从胸腔中挣脱出来。这是天赐良机!他知道,这不仅仅是接管家族事务的机会,更是他拯救如雪的唯一希望!
只要纳兰明珠离开,他就可以想办法,将沈如雪藏起来,或者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他立刻开始行动,他暗中找到了府里的管家,许以重金,让他帮忙安排沈如雪离开纳兰府。
然而,他的一举一动,都在瓜尔佳氏的监视之下。
瓜尔佳氏得知纳兰性德的计划后,立刻将消息告诉了纳兰明珠的心腹。
在纳兰明珠离开的当天,瓜尔佳氏带着人,将沈如雪抓了起来。
“贱人,你以为你逃得掉吗?”瓜尔佳氏得意地看着沈如雪,“我早就知道,你和少爷之间,不清不楚。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沈如雪被绑了起来,嘴里塞着布,无法动弹,也无法说话。
瓜尔佳氏让人将沈如雪带到了纳兰府的后花园,那里有一口枯井。
“把她扔下去!”瓜尔佳氏冷酷地命令道。
几个家丁不敢违抗瓜尔佳氏的命令,他们抬起沈如雪,将她扔进了枯井。
沈如雪的身子急速下坠,耳边传来阵阵风声。她感到一阵绝望,她知道,自己死定了。
就在她即将坠落到井底的时候,她突然感到有人抓住了她的手。
她睁开眼睛,看到纳兰性德正站在井口,拼命地拉着她。
“如雪,别怕,我来救你了!”纳兰性德吃力地说道,他的手臂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
瓜尔佳氏看到纳兰性德出现,脸色大变。“少爷,你疯了吗?你竟然为了一个贱人,连命都不要了?”
纳兰性德没有理会瓜尔佳氏,他拼尽全力,想要将沈如雪拉上来。
然而,枯井很深,沈如雪的身体很重,纳兰性德的力气渐渐耗尽。
“少爷,放开我吧。”沈如雪哽咽着说道,“你救不了我的,你会跟我一起掉下去的。”
“不!我不会放手的!”纳兰性德坚定地说道,“就算死,我也要和你在一起!”
就在这时,瓜尔佳氏突然冲了过来,她一把抓住了纳兰性德的脚,用力地向后拉。
“既然你这么喜欢这个贱人,那就和她一起去死吧!”瓜尔佳氏疯狂地喊道。
纳兰性德的身体失去了平衡,他惊呼一声,和沈如雪一起,坠入了枯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