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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昭公七年(公元前535年),昭公一行在楚国游览、参访了小半年,直到九月份才回到鲁国曲阜。孟僖子对自己不能精通礼仪深感惭愧,回来后认真学习礼仪,后来在临去世前(孟僖子于鲁昭公二十四年去世,是十七年以后了),召集手下的大夫,叮嘱道:“礼仪,是人的主干。没有礼仪,则不能自立。我听说有一位贤达之人名叫孔丘,将来必成大器,他是圣人之后,其家族灭亡于宋国。他的祖先弗父何(宋前闵公嫡长子)本来应该即位却让位于弟弟宋厉公。弗父何的后代(曾孙)正考父辅佐宋戴公、武公、宣公,三次接受任命担任宋国上卿而更加恭敬,因此他的鼎铭写道:‘一命低头,二命躬身,三命深深弯腰。沿着墙快步而走,也没人敢欺压我。用这鼎煮稠粥,用这鼎煮稀粥,用来糊我口。’他是如此的恭敬!臧孙纥曾说:‘圣人有明德者,如果不能作国君,他的后代必将显贵!’这说的就是孔丘吧。我死之后,吾儿何忌(孟懿子,孟氏宗主)、说儿(南宫敬叔,孟懿子同母弟,当时两人十二岁)要拜孔丘为师,侍奉他,向他学习礼仪,来稳固他们的地位。“孟僖子死后,孔子正在鲁国开办私学,孟氏宗主孟懿子和弟弟南宫敬叔果然拜孔子为师,可见孔子的影响力,鲁国三桓之一,孟氏宗主都是他的学生。

鲁昭公七年(公元前535年)四月初一,天空中又出现了日食。晋平公很担心自己的身体状况,六年之前他得了一场大病,郑卿子产和秦国宫廷医官医和都委婉地暗示他沉溺女色,不加节制,会有性命之忧,他还是从齐国连娶了两位绝色美女,这次日食,他召来大夫士文伯问道:“日食灾祸会应验到谁的身上?”

士文伯一听,就知道国君在担心自己,于是宽慰他道:“从天象上看,卫国和鲁国将会遇到凶险,卫国的祸事大,鲁国的祸事小。”

晋平公听后松了一口气,问道:“为什么呢?”

士文伯答道:“日食的时候,太阳离开卫国的分野诹訾而到达鲁国的分野降娄,卫国将有大灾祸,鲁国也会有灾祸。卫国的国君和鲁国的上卿将会承担吧。”

晋平公又问:“《诗》曰:‘彼日而食,于何不臧’(那天发生日食,是什么地方不好?)讲的就是这个意思吗?”

士文伯回答:“说的是不能办好政事。国家无道,不用善人,在日月的灾祸时会自找倒霉,所以政事是不能不谨慎的。致力做好三件事就行了:一是选择人材,二是依靠百姓,三是顺从时令。”

果然,八月二十六日,卫襄公去世;十一月十三日,鲁国执政季武子去世。

晋平公得到消息后,再次召见士文伯,称赞他的博学睿智,问道:“爱卿所言日食之事,现在都应验了。看来可以经常通过日食来预知未来了?”

士文伯答道:“不会的。六种事物不相同,百姓心志不统一,事情轻重不相类,官吏好坏不一样,开始相同而结果相异,怎么可以经常这样预测呢?《诗》曰:‘或燕燕居息,或憔悴事国’(有人舒舒服服地安居休息,有人精疲力尽地为国操劳。)因此结果是不一样的。”

晋平公问:“六物是什么?”

士文伯回答:“岁、时、日、月、星、辰。”

晋平公疑惑地问:“很多人跟寡人说起‘辰’,但意思都不一样。‘辰’到底指什么?”

士文伯简洁地答道:“日月相会称为‘辰’,因此用它与日相配。”

晋平公越听越迷糊,干脆就不往下问了,士文伯也就不再多言,向国君行礼后退出了王宫。

日食之后,晋国派官员来到鲁国,要划定杞国与鲁国的边界。九年之前(鲁襄公二十九年),晋国大夫司马侯(女齐)来鲁国要求鲁国归还先前所获杞国的土地,鲁国碍于晋国的压力,归还了一部分,但没有全部归还。晋国此番派官员再次来鲁国划定鲁国和杞国的边界,目的就是迫使鲁国归还全部的杞国土地。孟氏采邑成邑正好位于杞国的土地范围之内,季武子就想将成邑归还给杞国。此时鲁昭公还在楚国访问没有回国,孟氏宗主孟僖子也因陪同国君鲁昭公而不在国内,孟氏无人做主。这位季武子经常干这种坏事,上次叔孙豹去参加虢城会盟,季武子占了莒虢的郓城,结果叔孙豹差一点回不来;这次孟氏陪国君出访楚国,他又要将孟氏采邑归还给杞国,全然不顾孟氏家族的利益,已经是卑鄙无耻至极了。季武子经常是趁国君在国外,扩大自己家族的利益,侵占城邑;排挤叔孙氏和孟氏家族。

孟氏宗主不在,成邑的邑宰谢息负责采邑的守卫,他坚决不同意将家主的采邑归还杞国。他派人禀告季武子说:“人们都说,即使只有用水瓶汲水智商的仆役,也知道收好水瓶、不给别人,这是礼制。家主随国君出访楚国,而下臣作为成邑的邑宰,负有守护它的责任,却失去了成邑,执政司徒大人恐怕是脱不了干系吧。”

孟氏掌控着鲁国右军,季武子也不敢硬来,于是他又派人对谢息说:“国君出访楚国,对于晋国本身就是罪过。晋国派人来划定杞田疆界,鲁国又不听晋国的,那鲁国的罪过就更大了。晋国必将出兵讨伐,老夫没办法应付,不如先将成邑归还给杞国,等以后找机会再从杞国夺回来。老夫将桃城交给孟氏作为采邑,等夺回成邑后,谁又敢占据它呢?这样孟氏就有两座成邑了。如此应对,鲁国无忧,而孟氏采邑也扩大了,你还担忧什么呢?”

谢息听后觉得可行,如果能再多为孟氏索要城池,等宗主回来就能够交待了,于是他答复说:“桃邑无山。”季武子只好又将桃城附近的莱山、柞山划给了孟氏,谢息这才率领孟氏家族迁移到了桃城,晋国也就为杞国取得了成邑。

鲁昭公七年夏天,郑国执政子产访问了晋国。此时晋平公又病了,正卿韩宣子接待了子产,他私下对子产说:“寡君已经患病三月有余,晋国所有应该望祭的山川都祭祀过了,寡君的病却日益加重。现在寡君梦见有黄熊进到了寝宫之内,这是什么恶鬼?”子产答道:“以贵君的英明,大人您做正卿,哪会有什么恶鬼?从前尧帝在羽山杀了鲧(大禹的父亲,因治水失败被尧帝诛杀),鲧的精灵变成了黄熊,钻进羽渊(羽山流水汇成的深渊)。鲧是夏朝开国帝王禹的父亲,是夏朝郊祭时陪祭的对象,夏、商、周三代都祭祀他。晋国是中原盟主,是不是没有祭祀鲧?”

韩宣子听后,立即安排祭祀鲧的神灵,晋平公的疾病就逐渐痊愈了。晋侯大喜,将莒国进贡的两座青铜方鼎赐给了子产。

子产这次到访晋国,还要办一件事,那就是代郑卿公孙段将晋国所赐州田归还给晋国正卿韩宣子。四年前,郑卿公孙段陪同郑简公访问晋国的时候,他在晋国的靠山、正卿韩宣子让他好好表现,韩宣子奏请国君,将土地肥沃的晋国州县(地名)赏赐给他,其实是晋国各大家族都在争夺州县,谁也不能得手,韩宣子才想了这么个主意。公孙段果然得到了晋平公的封赏,但他回到郑国三年多后,于鲁昭公七年正月二十七日去世,临终前嘱咐自己的儿子丰施,一定要将州田归还于晋国正卿韩宣子。丰施遵照先父遗嘱,拜托子产趁这次访问晋国的机会,将州田简册归还了韩宣子。

子产颁布铸刑书在鲁昭公六年,二月份的时候,有人梦见被驷氏诛杀的郑国前执政良霄,身着甲胄来到都城新郑,说是“三月初二杀驷带(驷氏宗主,曾在鲁襄公三十年率兵协助公孙黑杀死了良霄),明年正月二十七杀公孙段(在良霄死后接任为卿)。”都城里的人相互惊扰,传言“良霄回来了。”听到传言的人撒腿就跑,也不知该往哪里逃。三月初二那天,驷带果然病逝,都城里的人们就更害怕了。鲁昭公七年正月,也是齐国和燕国讲和的那月,正月二十七日,公孙段也去世了,恐慌在国人中散布开来。二月,子产任命了良霄的儿子良止为大夫,还任命了被杀近二十年的前任执政子孔(公子嘉)的儿子公孙泄为大夫,继承家族宗祀,以安抚公子嘉和良霄的魂灵,事情才平息了下来。

郑卿游吉问子产为什么要这样做,子产答道:“鬼魂有所归宿,才不会成为恶鬼。我立良霄之子良止为大夫,继承良氏宗祀,是为了给良霄之鬼找个归宿。”

游吉追问:“为什么要立公孙泄为大夫呢?”

子产道:“这是为了解说于民,是给民众一个交待。为政者有时需要稍微违反一下礼仪,以求媚于民。不求媚于民,就不能建立信用;没有信用,民众就不会跟从。”

子产心中明白,驷带、公孙段之死,应是缘于疾病,命尽而逝。都城中关于良霄为厉鬼的传闻,应为良霄余党杜撰出来蛊惑民心的。无论如何,良霄为厉鬼的传闻,使民众恐惧不安,必须设法迅速制止。子产于是立其子良止为大夫,平息了此事。但如果只立良霄之子,则会使民众相信真有怪力乱神,这将会为图谋不轨者打开以厉鬼传闻胁迫执政之门,为日后带来后患。于是子产又将另一位被诛杀的执政上卿公子嘉(子孔)的儿子公孙泄为大夫,使民众认为国家立良止,并非是被厉鬼胁迫,而是和立公孙泄一样,是国家出于大义为被诛杀的公卿保留宗祀。这样,既可以制止了良霄为厉之事破坏社会稳定,有可以表示当朝执政并非根据厉鬼传闻之事制订政策。公子嘉与良霄都是因罪被诛杀的卿大夫,根据礼与义,其后代都不应立为大夫。这次子产是违背了礼仪教条,但成功平息了民众的恐慌,又没有失去朝廷的尊严,再次表现出了高超的执政艺术。

在子产访问晋国的时候,晋卿兼中军副帅赵景子(赵武之子)问子产:“伯有(良霄)还能做鬼吗?”

子产答道:“能。普通之人如不得善终,其魂魄尚能依附人身以大肆惑乱暴虐,何况伯有是郑国先君穆公的后代,子良(公子去疾)之孙,子耳(公孙辄)之子,他是敝国上卿,一家三代为郑国执政。郑国虽然不够强大,就像俗语所说的‘蕞尔小国’,可是三代执掌政权,他使用的东西很多,在其中汲取的精粹也很多,家族庞大、势力雄厚,而又不得善终,当然能够做鬼啦!”

子产历来善于辞令,在拜见正卿韩宣子的时候,韩宣子问他,晋国该如何安置从郑国逃亡到晋国的大夫罕朔,给他何职?

罕朔是郑国大夫,爷爷是郑国当国上卿公子喜(子罕),子罕长子公孙舍之(子展)在父亲去世后接任当国上卿,次子公子锄则担任了朝廷的马师一职。公孙舍之去世后,其子罕虎(子皮)接任当国上卿,其家族称为罕氏子皮氏,子皮任宗主。公子锄去世后,其子罕朔继任马师一职,其家族称为罕氏马师氏,罕朔任宗主。罕虎有个弟弟叫罕魋(tuí),罕氏子皮氏嗜酒无度,没有节制,因此与马师氏的关系变得很坏。齐军从燕国撤军的那个月(鲁昭公七年二月),罕朔因为与罕魋争斗,动手杀了堂兄弟罕魋,然后逃亡到了晋国。

韩宣子正在为如何安置罕魋犯难,正好郑国执政子产前来拜见,因此他才询问子产给罕朔安排什么官职,毕竟罕朔在郑国也是大夫,担任马师。子产回答说:“罕朔乃羁旅之臣,杀死族人逃亡来晋,贵君能够容他逃避死罪已经是恩典了,还敢挑什么官位?卿以礼离开本国至他国,降位一等为大夫;有罪之臣逃至他国,则根据其罪行决定降几等,这是古代的制度。罕朔在敝国是亚大夫,官职是马师,因杀人获罪而逃亡,就听凭正卿大人安排了。如果能够免他一死,已是恩同再造,岂敢要求官位?”

韩宣子听了子产的话,心里别提多舒服了。子产给他送来了州县简册,还出主意帮助治愈了晋平公的疾病,韩宣子对子产已是极为欣赏,他因为子产的态度审慎、言辞恰当,便给与了罕朔下大夫的官位,等于是降了一等,并未按照其罪行降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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