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成雪握着青玉晷针穿过桃林时,发现树根缠绕的封魔碑渗出青铜黏液。那些三百年来纹丝不动的碑文正在融化,化作星髓溪流渗入地脉。当她俯身触碰黏液时,七十二座山峰同时响起编钟之音,震落的花瓣在空中拼出北斗倒悬的异象。
“他还是动手了...“
山腹传来的轰鸣印证了她的猜想。暮成雪捏碎传讯玉符,映出令她心悸的画面:萧寒站在归墟裂隙边缘,怀中婴儿的襁褓正在燃烧星焰。更可怕的是,婴儿额间的桃瓣胎记裂开缝隙,露出内部旋转的星髓齿轮。
“这是第几个了?“虚空中传来初代阁主的嗤笑。暮成雪挥剑斩碎玉符,却发现自己的本命剑已爬满晶纹——那些被萧寒抹去的记忆,正在随着星髓侵蚀复苏。
三百年前的血雨夜在识海重现。她看见自己前世的尸骸被炼成晷针,看见萧寒将苍梧剑魄融入归墟星门,更看见初代阁主的残魂如何寄生在轮回道果里。最令她战栗的是,每株桃树的根系都缠绕着婴儿的骸骨,那些骸骨额间全都有桃瓣胎记。
“你才是噬魂蛊的母体。“初代阁主的声音从地脉传来,“萧寒用你的转世之身温养星髓,就像用桃木封印怨灵...“
山体突然倾斜,暮成雪撞在封魔碑上。碑文中的忌日正在扭曲,她的名字被星髓黏液覆盖,浮现出崭新的字迹:“甲子年七月初七,魂归星海。“而今日,正是甲子年七月初七。
桃林燃起琉璃净火,暮成雪在烈焰中看到真相:每一世转生,萧寒都会在她命宫植入星髓种子。那些被她超度的亡魂,实则化作星髓养分流入归墟。最讽刺的是,她引以为傲的天机推演术,不过是读取星髓记忆的傀儡戏。
“现在明白为何历代阁主活不过甲子?“初代阁主凝形现身,机械心脏与晷盘裂痕共鸣,“你不过是个活着的阵眼...“
暮成雪的瞳孔突然迸发星芒,她抬手贯穿自己丹田,扯出缠绕星髓锁链的本命剑。剑身映出萧寒的身影,他正抱着啼哭的婴儿走向归墟裂隙,天枢剑在身后拖曳出星河般的轨迹。
“他要重开星门。“初代阁主的笑声震落山石,“用十万八千个世界的生灵,换一个不可能的答案。“
九嶷山地脉在此刻沸腾,七十二峰化作擎天巨剑。暮成雪踩着崩塌的封魔碑跃向山巅,看到毕生守护的命晷台正在重组——那些青铜晷针拼凑成巨型浑天仪,中央缺口中悬浮的,正是萧寒怀中的婴儿。
“住手!“她的剑气斩在浑天仪外壁,却只溅起星火,“那孩子不是钥匙,是祭品!“
萧寒的身影在星门光晕中模糊:“这是最后一次轮回。“天枢剑插入浑天仪缺口,婴儿的啼哭陡然尖锐。归墟裂隙中伸出青铜巨手,掌心睁开十万八千只竖瞳。
暮成雪燃烧神魂催动禁术,发间青玉簪炸成齑粉。三百世轮回的记忆洪流冲垮封印,她终于看清最原始的真相:混沌初开时,自己原是归墟孕育的星灵,而萧寒是弑神者留在人间的火种。所谓的天机阁、命晷、乃至九嶷山,不过是囚禁他们的牢笼。
“你总说我执迷...“她咳出琉璃色的血,“可知这执念从何而起?“
浑天仪开始超速旋转,婴儿身躯裂解成星髓洪流。萧寒在光瀑中回头,暮成雪看到他的瞳孔褪成归墟深处的颜色——那是她诞生之地才有的星空。
十万八千道星髓锁链缠住暮成雪四肢,将她拽向浑天仪核心。在融入缺口的刹那,她触碰到萧寒冰凉的剑锋:“你要的从来不是终结轮回...“
“而是改写起源。“萧寒的剑魄刺入她灵台,三百世的记忆在此刻交汇。暮成雪看到混沌中相拥的星灵与火种,看到初代阁主如何窃取归墟权柄,更看到萧寒在九千次轮回里重复的抉择——每次都在星门开启前自毁道果。
浑天仪突然停滞,归墟裂隙传出初代阁主的惨叫。暮成雪的残魂在星髓中重组,额间桃瓣胎记化作真正的竖瞳。她抓住萧寒握剑的手,将晷针刺入自己心口:“这次...让我来当钥匙...“
九嶷山七十二峰应声崩塌,十万八千个世界的星光汇入她的身躯。归墟裂隙开始收缩,青铜巨手疯狂拍击虚空。萧寒的剑魄终于完整,天枢剑上的裂痕被星髓填平。
“值得吗?“初代阁主的机械心脏在浑天仪内爆裂,“她本可以...“
剑光吞没了最后的诘问。暮成雪在消散前轻笑,指尖拂过萧寒褪去星芒的瞳孔:“原来真正的归墟...这么暖...“
星门闭合的余波中,九嶷山只剩半截桃枝。萧寒抱着失去星髓的婴儿跪在废墟上,发现那孩子眉心的胎记变成桃花形状。云海彼端升起新生的朝阳,七十二道星轨划过苍穹,拼成暮成雪消散前的笑颜。
山脚下传来马蹄声,背着药篓的少女拾起焦土中的青玉簪。当她仰头望向山巅时,发间的桃瓣与朝阳同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