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肉焦糊的腥气裹着陆离的鼻腔,他伏在流民营外的断崖上,鳞片缝隙渗出的血珠已凝成黑痂。城墙上的白莲旗在夜风中猎猎作响,旗面绣着的星轨纹路泛着磷光,与天际血月交相辉映。三日前,这座营地还跪拜着他的泥塑金身,如今墙头巡逻的黑袍修士却将“陆离”二字刻在箭矢上,箭头淬着腥绿的蛊毒。
“你的信徒变心真快。”青蚨的蜈蚣节肢从脊椎探出,口器摩擦鳞片的声响像钝刀刮骨,“要不要我帮你清理门户?”
陆离的指尖刺入岩缝,黑鳞应激蜷缩,盖住瞳孔渗出的星尘微光:“闭嘴,你比我更怕那些蛊毒。”
子时的梆子声混着铁链拖地声传来。一队药奴被驱向城墙暗门,脚踝拴着的青铜铃叮当作响。陆离的瞳孔骤然收缩——那些铃铛的纹路,竟与娘亲遗物一模一样!
暗门在陆离眼前闭合的刹那,他化作黑影翻上墙头。黑鳞与石砖摩擦出火星,守夜的修士尚未回头,喉管已被鳞片绞断。尸体重重砸在墙内血池中,溅起的腐液里浮着半颗心脏——那是被噬魂蛊寄生的流民残骸,心腔已成蛊虫巢穴。
“东南角。”白婴的残魂从锁骨处渗出,脊骨铃舌指向营地深处,“母铃在血池中央,但那里有东西守着……”
陆离的黑鳞突然倒竖。血池方向传来青铜柱的轰鸣,九根刻满星纹的巨柱破土而出,柱顶悬挂的青铜母铃大如车轮,铃舌竟是白婴的半截脊骨!
“他们抽了我的骨……”白婴的残魂骤然暗淡,“母铃已成噬魂蛊巢,必须毁掉!”
黑袍修士的咒文声骤然炸响。陆离纵身跃下城墙,黑鳞弹开漫天箭雨,落地时却踩中陷阱——血池中伸出千百条青铜锁链,末端拴着流民的头颅。那些头颅齐齐睁眼,噬魂蛊从七窍钻出,化作绿雾扑向陆离!
“用铃音!”白婴的残魂撕心裂肺地尖叫。
陆离扯下颈间残铃,铃舌刺入掌心。血染铃身的刹那,音波凝成实质,将蛊雾震散。母铃感应到共鸣,铃舌疯狂颤动,竟将白婴的残魂硬生生扯向柱顶!
“抓住那残魂!”黑袍修士的独眼迸出血光,“母铃还差最后一道生祭!”
陆离的黑鳞暴长如刃,斩断缠向白婴的锁链。青蚨的蜈蚣口器趁机咬穿他的肩胛,将毒液注入血脉:【别救她!你我共生才能活!】
白婴的残魂已触到母铃。脊骨铃舌与母铃融合的瞬间,她的身影骤然清晰——不再是虚影,而是血肉俱全的本体!
“快走……”白婴的指尖渗出金血,在母铃表面刻下星纹,“他们在用我的骨炼‘往生蛊’,一旦母铃完整,九洲生灵都会……”
黑袍修士的骨笛撕破夜空。母铃轰然自鸣,音波如巨锤砸向陆离。他的黑鳞寸寸崩裂,耳孔淌出混着星尘的血,却见白婴的血肉之躯正在消融——她的脊骨被母铃吞噬,皮肤化作金粉飘散!
“用……灰烬……”白婴的最后一丝残魂没入铃舌。
陆离的鳞爪插入心口,剜出一团燃烧的星尘——那是诸葛渊的罗盘残片。
星尘触及母铃的刹那,九根青铜柱同时炸裂。母铃表面浮现《玄真录》的残章,文字如蛆虫扭动,将噬魂蛊群吸入铃腔。黑袍修士的独眼爆开,惨叫着化为脓血:“不!母铃不能毁!”
青蚨的蜈蚣躯壳从陆离背后剥离,扑向母铃:【是我的!】
陆离的星尘火团抢先撞上铃身。母铃迸出刺目血光,铃舌(白婴的脊骨)寸寸断裂,铃腔内传出万千流民的哀嚎。噬魂蛊群失控暴走,反噬向黑袍修士,将他们的血肉啃成白骨。
“陆离!”青蚨的尖啸混着绝望,“你毁了司命的餐宴!”
母铃彻底碎裂时,地脉深处传来青铜棺椁的嗡鸣。
陆离跪在血泊中,掌心攥着半截铃舌。白婴的最后一丝金血渗入星尘,凝成模糊的地图——指向初代道胎的埋棺处。青蚨的残躯缩回脊椎,口器仍在嘶吼:【等着吧……棺群苏醒时,你会求着与我共生!】
流民营的高墙轰然坍塌。幸存的药奴爬向陆离,却被黑鳞自发绞杀。他们的瞳孔已化为蛊虫的复眼,嘶声重复着同一句诅咒:“圣尊……该死……”
千里外的白莲宗地宫,血池沸腾如狂。八百青铜棺浮出池底,棺盖上的星纹与陆离手中的铃舌共鸣。池边跪拜的黑袍修士们突然爆体,血肉凝成一道血偈,浮于半空:
“铃碎棺醒,玄真重临。”
而在陆离脚下,母铃的碎片正缓缓沉入地脉。每一片残铃都映出初代道胎棺椁的倒影——棺盖已开,一只青黑的手正探出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