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崽杀穿漠北后,皇帝他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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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崽杀穿漠北后,皇帝他哭了 第1章 穿成公主后,我靠骂皇帝搞改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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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东征凯旋那天,径直策马闯入太极宫,将虎符[砰]地一声拍在御案上。

[萧定乾,你个万恶的大奴隶主,赶紧给老娘赐婚。条件嘛!貌似跟你说过。]

龙案后的天子抬起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鎏金冠冕下的面容却浮现出罕见的无奈。

[镇国公主,当年是谁在阵前高喊,‘天下未定何以家为’?]他屈指轻叩案上虎符,[况且依你那套歪理,朕充其量算个地主——普天之下,最大的地主罢了。]

[天下定了!而且,你必定是奴隶主!]

[初定!朕不是!]

1、

短暂的扯皮后,萧定乾记忆忽然闪回三年前潘阳湖的血色黄昏。银甲女将手持三眼火铳冲破重围,差点于万军丛中取自己首级。

而今这厮竟穿着胭脂色襦裙,叉腰站在丹墀上讨要驸马,这荒诞反差让萧定乾太阳穴突突直跳。

我和萧定乾四目相对,过往的记忆亦如潮水涌来。

五年前,我初到这个世界时,正值乱世纷争,诸侯割据。

翻阅记忆中的历史,却找不到任何与之匹配的王朝。

原来,我并非穿越到某个已知的时代,而是来到一个与古代中国相似的平行世界。

既来之,则安之。秉持着现代人[谁说女子不如男]的信念,我苦心经营势力,日夜操劳,甚至累得亲戚绝迹。

虽为女子,在封建时代地位卑微。

我凭借现代科学知识和哲学理念,兢兢业业也是从山间草寇坐上了县太爷位置。

招募兵丁,手握三千轻甲骑兵,作为掌握火药制造术的现代挂逼,我野心一度膨胀。

就在我幻想着以女子之身平定天下、问鼎中原时那个该死的狗皇帝,来摘桃子了。

若要用一句话形容萧定乾?

呵,倒真应了那句,[龙凤之姿,天日之表。]

那场决战,我输得心服口服,他军事直觉强到可怕,是天生的战役指挥者,论临阵指挥,我确实不如他。

[唉!就怪老娘爱熬夜,晨雾散尽时,我才刚睡下!]

狗东西连夜奔袭给我来了个长驱直入,在我还刚刚进入梦乡时,我的防御力量就全部瓦解。

[狗东西一定在我床头安了监控,偷窥过我的作息方式!]

可老娘岂是轻易认输之人?

愤怒的老娘恼羞成怒,抄起用现代知识铸造的三眼火铳,单枪匹马直取狗皇帝。

奈何人力终有尽时,杀至他十丈之内,我已是强弩之末。

本以为战败被俘,等待我的将是难以启齿的折辱。可这狗皇帝,倒真不按常理出牌。

他天资卓绝,不拘泥于世俗之见,说我是[天授异人]竟以国士之礼待我。

更可怕的是,他吸收新事物的速度快得惊人。迅速从我身上榨取现代知识,打造出一支横扫六合的强军,甚至为天下奠定了一套迈向文明与自由的制度框架。

我自幼痴迷历史,酷爱军事,常幻想穿越古代,提前开启理想社会。如今上天满足了我的愿望,却给我安排了个难缠的对手。

追随他的三年里,我率军南征北战,助他定鼎天下。可理想中的社会终究未能实现。

他迷恋权力,却能接纳新思想。最终,王朝还是封建体制,朝堂倒是开明了不少。

我虽有擎天之功,却终究无法撼动体制。规则的制定权,牢牢握在这位[开明专制者]手中。

谁让我掏不过他呢?

此次东征归来,已是第五次凯旋。

古往今来,功臣多以贪财好色自污,以消帝王猜忌,那我也小小自污一下。

既然改变不了天下,不如先改变自己。

横竖天下初定,封侯拜将,我也该享受人生了。

[你们男人幻想三妻四妾,凭什么女子不能坐拥美男?]

我的要求不高,身高八尺,面如冠玉,八块腹肌,才情绝世,能吟诗会弹曲即可。

巧的是,东征刚回,便听闻新科放榜。

那位钦点的状元郎,合该是我囊中之物!

2、

当听到我[先验货,后成婚]的奇葩要求时,萧定乾的指尖在龙案上焦躁地敲击,眉头拧成了疙瘩,却始终不发一言。

我额角青筋直跳,一把撸起绣着金线的广袖:[装死是吧?]

萧定乾喉结滚动,苦着脸做最后挣扎:[苏软软,那可是新科状元!天下读书人的脸面!你堂堂开国功臣,非要当个强抢民男的土匪?]过往在乎仪态,从不越矩的天子被气得直呼我的名字。

[少废话!]我一掌拍在他心爱的紫檀案几上。

萧定乾突然灵机一动:[你上次不是说,自己是个保守派?]

[没错啊。]我抚着腰间佩刀,理直气壮,[婚前验货,发现不合适还能换人。这般守身如玉,还不够保守?]

[到底是二婚难听,还是强占状元更伤风化?!]他气得冠冕上的琉珠乱颤,抓起我进贡的雪山银毫猛灌一口。

[自由我自为之,何必在乎身前身后名~!]

[噗——]茶水喷湿了五爪金龙袍。萧定乾颤抖着指着我:[你在阵前高喊平等自由时的浩然正气呢?就非得让朕的状元郎连个正室名分都没有?姑娘,你节操碎了!]

[跟你学的啊~]我眨眨眼,[精致的,利己主义。]

[嘶——]熟悉的倒吸凉气声。

[休想!]

[不行?]我冷笑一声,嘴角微微上扬,给萧定乾一种[你试试看!]的态度。

他骤然脸色苍白。萧定乾脑瓜子生疼,心中不祥感腾升。

已经预见了我夜闯状元府、扛着人就跑的荒唐场面。

次日黄昏,一顶青布小轿悄悄停在我府邸后门。

当看到被红绸捆成粽子的状元郎时,我吹了个响亮的口哨。苍白俊脸上那抹屈辱的薄红,衬得他像极了被恶霸强抢的闺秀。

[啧,能让萧定乾连哄带绑...]我挑起裴明晦的下巴,[看来我们状元郎,宁死不从啊?]

3、

眼见那才高八斗的状元郎,如今竟连诗也吟不利索,琴弦也拨不分明。

我强压下心头翻涌的绮念,[大黄丫头,且收敛些,这般芝兰玉树的少年郎,岂经得起你这般孟浪?细水长流方是正道。]

日日对着这心如止水的谪仙般人物,终究是按捺不住伸出了手。

[小郎君!让姐姐瞧瞧你这写出治世明理之人的筋骨。]话音未落,纤指已探向那黄蜂般的腰身,[啧啧!这肌理!哦哟!这线条...哦嚯嚯!这腹肌!]

算上穿越前的岁月,再加上这五载春秋,整整寡了二十七年春秋的孤寂早已将我逼至癫狂,如何抵得住眼前这般绝色?

[小郎君!且让姐姐嘴一个!]

少年郎霎时从脖颈红到了耳根,连指尖都微微发颤[陛下...皇帝陛下对公主您可能有不一样的感情——]

[神特么不一样的感情,他只想榨干我仅剩的价值,最终死在他屠刀下。]

[良辰难得,千金一刻。公子即兴挥毫,娘子红袖添香岂不浪漫?莫要让那奴隶主坏了良辰美景。]

许是我素来名声骇人,不仅在沙场所向披靡,更常在朝堂之上将萧定乾的谋士们驳得体无完肤。若是遇上那些能言善辩的文臣,甚至不惜翻墙入户,亲自[理论]。

我那本该圣洁高贵的圣女形象,在众口铄金之下,早已被传得面目全非。

故而这少年郎面对我时,总是一副战战兢兢、如临深渊的模样。

[公主殿下,我...我若顺从。可否...可否不要将我吊起来打?]裴明晦俊美的脸颊抽搐,恰似哀大莫过于心死。

[???]

[你还挺会玩?]

暮色如墨,昏黄的烛光在房中摇曳,将交缠的身影投映在纱帐上。

[初次体验...起初有些疼。]我轻声评价道。

多年戎马生涯将我淬炼成一柄出鞘利刃,神经始终紧绷如弦。

唯有这一夜,所有杀伐决断都化作了缱绻柔情。难得地,我沉入了梦乡。

晨光熹微时,我慵懒地倚在裴明晦右胸,指尖在他左胸无意识地画着圈:[按吏制,皇上该赐你个从九品上的校书郎,或是外放县尉。]

[呃...镇国公主殿下...]裴明晦的声音透着迟疑。

这位科技新贵在面对我这个战功赫赫的杀神时,依旧局促不安。一夜缠绵并未消弭我们之间的身份鸿沟。

[嘘——]我纤指轻点他的唇瓣,做了个噤声手势。

利落地披上朝服,临行前我回眸道:[先去秘书省校勘典籍吧。以你的才学,日后必能入主中枢。这天下官僚体系亟待革新,你前途无量。不过在此之前...]

顿了顿,我自顾自说道:[今日入宫,我顺便为你讨要校书郎一职。还有...我们的婚典也该提上日程了。]

裴明晦从锦被中探出头,面若桃花:[大婚?公主是说...你我?]

我微微颔首,语气铿锵坚定,[当然!你我已行夫妻之事,我当然对你负责!]

4、

在踏入宫禁时,我脚步稍显踌躇。

比起庙堂蝇营,我更喜欢浴血沙场。

在做了两秒半的深呼吸后,我还是毅然走进这个[不怎么喜欢]的地方。

太极殿内,文武百官早已肃立。昨夜云雨初歇,倒显得我来迟了三分。

先向那龙椅上的天子递去一个警告的眼神,[若敢克扣俸禄,休怪我在校场上跟你对掏。]而后才在属于自己的位置跪坐下来。

萧定乾见了我似乎颇为头痛,朝议时频频以袖拭汗,想是怕我当众给他难堪。

六部尚书轮番奏事,那些繁琐政务听得人昏昏欲睡。

直到早朝散罢,我始终未发一言。

[早会时间结束,办正事时间到了!]我低声自语,整了整衣冠准备开喷。

在我的推动下,朝堂体制已焕然一新。

旧制三省,中书省拟诏决策、门下省审核封驳、尚书省执行政令——如今已被全新的三院制取代:以议政院为行政中枢,保留中书决策与门下审核之职。。

作为开国镇国公主,我位列从一品,与国公同尊,在议政院执掌议政权,协助皇帝制定国策,实为帝国权力核心之一。

其余五位开国元勋——天下兵马大元帅徐开山(国公)、右丞相薛不悔(国公)、谋略大家裴轻舟(国公)、前朝重臣萧望舒(郡公)、文武双全的陆铁衣(郡公)——与我并称[六庭柱],共掌议政院大权。六人各持一票,严格按照宪律共决施政、调兵等国之大事。

当然,最终拍板的,仍是那位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我们尊贵的狗皇帝陛下兼大奴隶主。

议政院负责汇总朝臣意见并拟定政策方案,经中书省起草诏令后,由门下省进行审议复核,最终由皇帝裁决,交付六部及地方官员执行。

来到议政院时,我的心情已然烦躁不堪。[这世上怎会有人能在同一个地方日复一日地待上数十年!]短短三年光景,即便时常外出征战,这千篇一律的打卡日常已让我心生厌倦。

更令我愤懑的是,那些呕心沥血提出的政策始终悬而未决。此刻的我,就像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

目光扫过端坐主位的狗皇帝,[陛——下!]这一声咬牙切齿的呼唤,如同点燃了引信,积蓄已久的怒火顿时倾泻而出。

[天下苍生已在前朝统治下苦熬太久,您承诺的开明盛世究竟何时才能兑现?]

[镇国公主!朝堂改革需循序渐进,如今世家门阀盘根错节,宗族势力根深蒂固,必须妥善处理...]

不待狗皇帝说完,我已愤然振袖:[如今天下初定,百姓食不果腹,陛下却只顾维护门阀利益,置黎民于水火,这算什么开明之治?]

[若强行剥夺门阀财力赈济平民,无异于杯水车薪。更何况新朝根基尚浅,仍需门阀支撑。]

[陛下宁愿保全门阀,也要眼睁睁看着百姓饿殍遍野吗?]

[朕并非坐视不理!]狗皇帝急声辩解,[镇国公主不是说过吗?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只要按你所言发展农事,研发新技,培育高产作物,饥荒自可缓解。]

[呵!]我冷笑一声,[待到那时,不知又有多少枯骨埋于黄土之下?]

未容我继续开喷,身后薛不悔苍老的声音便打断我的口若悬河。

「如今天下初定,国库空虚,连年征战已耗损大半财力,实在无力赈济四方饥荒。百姓当自强以度时艰。而门阀贵族助陛下定鼎江山,功在社稷,若贸然动摇其根基,恐使陛下背负背信弃义之名。此事需从长计议,谋两全之策!」

我闻言怒极,心中冷笑:「好个道貌岸然的老匹夫!你本就是门阀魁首,自然不肯割肉饲民!」

来不及驳斥,另一道苍老却沉稳的声音响起。萧望舒虽年迈,言辞却掷地有声,引经据典。

「老臣斗胆直言,陛下承天受命,平定乱世,当顺天应人,行无为而治。天道自然,民生自安,何须强求?」

我心中暗骂:「好一个老狐狸!话说得冠冕堂皇,实则句句都在维护门阀利益!」

[陛下!」

我声音微颤,带着几分恳切与激昂:「这天下王朝兴衰更迭,皆因陈腐之制积重难返。唯有陛下这般雄才大略的明君,方能以雷霆手段革故鼎新啊!」

龙座之上,帝王身形微动,似要起身,却在触及我灼灼目光时复又端坐。

「朕岂会不知?」他长叹一声,眉宇间尽是凝重,「治国之难,远胜开疆拓土。改革吏治,犹如剜肉医疮,稍有不慎便是满盘皆输。哪像征战沙场,只管挥戈向前便是。」

他指尖轻叩龙案,沉声道:「朕既要保全开国功勋,借门阀之力振兴商贸;又要整饬科举,杜绝庸才入仕;更要广开民智,使平民学子得以参政。这一桩桩、一件件,哪步不是如履薄冰?」

「如今国库空虚,若要推行全民教化,所需银钱何止千万?急功近利只会适得其反。」

「至于公主所谏——兴工业、强国防、研医术,更是开天辟地之举。我等如同摸着石头过河,任重而道远啊!」

沉重的氛围笼罩着整个朝堂,压得整座议政院几乎喘不过气来。

令我始料未及的是,向来以武力著称的镇北将军徐开山,此刻竟站出来与我一同向这位[压力山大]的君主进谏。

[陛下,]这位军中巨擘声如洪钟,[治国理政确需循序渐进。臣斗胆提议:削减宫中用度、裁撤冗余宫女、废除太监制度、取消殉葬陋习。此等开天辟地之举,普天之下,也唯有陛下方能推行。]

我不禁将目光投向这位曾经的顶头上司,眼中满是不解之情。

论战功赫赫,除却龙椅上那位用兵如神的开国君主,便数这位天下兵马大元帅最为耀眼。

每每思及指挥大兵团作战,我总觉力有不逮,这等运筹帷幄的本事,终究还是得仰仗这位当世名将。

可是,自古名将大多保守,徐开山也不例外。

[他今天脑子抽筋了?]

徐开山一番陈词后,萧定乾竟显出几分踌躇,那张向来威严的面容上,难得流露出一丝近乎羞赧的神色。

我趁势进言道:[废除殉葬与阉割制度刻不容缓,此等违背人伦天理之举实乃文明之耻。生而为人,理应享有基本尊严,包括健康与生存之权。至于裁减宫女之议,关键在于制度改革——当务之急是改善宫女待遇,许其积攒养老之资,更要给予婚配自由,若遇良缘便可明媒正嫁。]

这两番言论直戳皇帝痛处,他不好意思驳斥徐开山,倒是对我勃然变色:[朕打江山就是为了享尽荣华!你竟敢提议削减宫廷用度?此乃僭越礼制,有损天子威仪!朕的家事轮不到你来置喙!]

[你这是在践踏人性!]

[你大逆不道!]

[去你的大逆不道!看不惯就杀了我啊!继续坐拥宫女、太监做你的奴隶主吧!]

萧定乾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她一直骂朕是奴隶主,指的就是这事!]他怒不可遏:[苏软软,你粗鄙无文,简直不可理喻!]

[你食古不化,冥顽不灵!]

[你身为朝廷命官却玷污新科状元,有何颜面统领百官!]

[好啊!难怪狗皇帝要把裴明晦送到我府上,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呢!]

[你这般德行,根本不配君临天下!]

皇帝怒挥袍袖愤然离去,始终沉默的裴轻舟急忙紧随其后。

我拆门而出,一直装聋作哑的陆铁衣这才慌忙上前阻拦。

只剩徐开山、薛不悔与萧望舒三人面面相觑,在风中凌乱无措。

5、

议政院外,我气得胸口发闷,几乎喘不上气来。

[明日,我大抵就要死了……好在无亲无故,至少不会连累家人被夷族。]

身旁的陆铁衣连忙上前安慰:

[镇国公主息怒!陛下只是一时气急,纵观古今帝王,再难找出比咱们陛下更开明纳谏的君主了。公主心怀天下,直言进谏才触怒龙颜,待陛下冷静下来,此事自然揭过。]

我缓缓回头,平静地注视着他,眼中的悲凉竟让这位曾深陷敌阵亦面不改色的将军也微微动容。

[我死不足惜,只是……再不能为黎民百姓谋福了。]

[哎哟!哪有这么严重?]陆铁衣干笑两声,[公主功勋赫赫,陛下怎会因几句谏言就擅杀功臣?]

[我提出的新政分化皇权,哪个帝王能忍?更何况,我的策略触动了门阀利益,暗处不知有多少刀斧,正等着取我性命。]

陆铁衣闻言,一时语塞。他显然明白我所言非虚,只能沉默地站在一旁,无言以对。

我用现代哲学去撼动千年陈规,每一条谏言,都是[屠龙之术]。

想要改变这腐朽的旧制,无异于蚍蜉撼树。

或许,从我决心以现代智慧改造这个世界的那天起,就已预见到——自己终将死无葬身之地。

又或许,我就不该以女子之躯,行这逆天之事吧!

那股浓重的悲凉感反倒让我神思清明了几分。

我抬眸望向陆铁衣,忽而生出几分戏谑之意:

[陆郡公,我这般触怒天威,随时可能身首异处,你竟还敢与我同行?]

出乎意料,陆铁衣闻言竟郑重地向我行了个稽首礼,神色肃然:

[镇国公主心怀天下,所议之策初看似离经叛道,细究却皆系万民温饱。公主殚精竭虑只为苍生谋福,每一条谏言皆为强国之本,下官岂能不心生敬仰?]

这番回答令我心头一震。

在这思想固化的封建王朝,原来并非人人都是冥顽不灵的老古板——除了那高高在上的昏君接受我的新思想,竟还有人能明白我的苦心。

陆铁衣这位开国名将的理解倒是令我动容。

[传镇国公主即刻回议政院议事。朕已知错,望公主以国事为重,莫要计较朕方才的失态。]

宣旨太监尖细的嗓音突兀地划破沉寂,我仍深陷在悲愤情绪中难以抽离。

陆铁衣反应极快,一把拽住我的衣袖就往议政院拖去。

[在下早说过陛下胸襟宽广,您看,这不是很快就消气了?]

重返大殿时,我心中百味杂陈——三分悲凉,三分愤懑,三分倔强,还掺着一分视死如归的漫不经心。

许是我的眼神依旧凌厉如刀,萧定乾竟慌忙起身赔笑:

[镇国公主,朕方才不该刚愎自用驳斥谏言,还望公主海涵。朕...朕其实很愿意采纳公主的建议。]

[呵!]

不擅掩饰情绪的我,想必给了他一个毫不掩饰的嗤笑。

那神情里,定然满是一个现代人对封建帝王自私狭隘、漠视人权的赤裸嘲讽。

萧定乾面露窘迫,目光游移间在裴轻舟身上停留了片刻。

裴轻舟也不避讳,朝皇帝比了个手势,示意他继续方才在后殿商议好的说辞。

[咳咳!]

萧定乾转过身来,脸上堆着近乎谄媚的笑容:[镇国公主,朕决定采纳你的谏言。你说得对,对臣民摆皇帝架子实属低级趣味,唯有勤政爱民、造福苍生,方能得万民拥戴,使我大夏江山永固、天下长安。]

[朕决议:废除太监制度,还我大夏男儿健全之躯、铮铮铁骨;裁减冗余宫女,缩减宫廷用度。更要颁布新宪,改革六部,强军兴农,发展工业,推行法治,将国家引向正轨。]

我深知萧定乾乃雄才大略之君,素有治国安邦的宏图壮志。

猜到了他会用消减宫中用度做为‘引子’从而对门阀开刀。

但令我震惊的是,他不光让渡自身利益,甚至不惜削弱皇权。

我不怀好意,斜眼瞄向狗皇帝,[只要你敢颁布新宪律,将王朝体制推向君主立宪...]

[这君主立宪之制,虽表面尊君,实则不出三代,治国实权必将尽归内阁。若再行民主推选首相之制,则皇权更将形同虚设。]

萧定乾眸光如炬,顷刻间便看洞悉了我的心思,是为了激他。

[自镇国公主东征以来,郑与殿内诸位曾多次研讨公主的治国方略,日夜推演天下局势。得出的结论是,随着时间推移,天下大势会与公主当初的谋划的蓝图不谋而合。]

我心头陡然清明:[我所带来的现代思想,不仅令萧定乾深受震撼,更会在这朝堂之上掀起了惊涛骇浪。]

我舍弃一条老命,蹬鼻子上脸。

[若杀我,便可令我带来的新思想永埋黄土,也能震慑其他几位庭柱不敢妄言改革将我带来的思想永埋心底,可保皇权永固。]

我的语调铿锵有力。

狗皇帝脸色囧迫,似乎有点不知所错。

裴轻舟当场傻眼,[姑奶奶,你可真不上道啊!台阶给你了,你是真不下!]

陆铁衣大惊失色,[好好好,你不将自己作死誓不罢休是吧?]

[老夫造了那门子孽?早知苏软软勇成这样,就不该答应陛下‘投石问路'的策略。]徐开山面如死灰,如坠冰窟。

我在殿外心头陡然清明那刻便已猜出,为何削减宫中用度、废除太监制度这等谏言虽由我提出,却能得到素来持重的徐开山鼎力支持。

究其根本,是萧定乾存了削弱门阀之念在先,遂借重兵在握的大将军之势,对世家代表薛不悔行那'敲山震虎'之计。

萧定乾沉默许久,忽然逼近我:

「在公主眼里,朕就蠢到要靠杀功臣来禁绝文化?」

空气瞬间冻结,周围五位大臣连呼吸都停滞了。

我耸耸肩:「应该不会,否则我早该死了,哪还能立功讨赏?」

「那公主是想以死求名?」

「哎呀,我可舍不得这条命。」

「所以...公主很讨厌朕?」

我轻笑:「倒也不至于。」

萧定乾突然露出胜券在握的表情:「朕懂了!公主故意顶撞,其实早就想好了既能改革弊政,又能强化皇权的双赢策略!」

「行了行了!」我内心哀叹,又一次被狗皇帝拿捏,「再这么被他套话,老底都要揭穿了。」

「最后一个问题——公主觉得朕的后代会出昏君吗?」

我死死咬住嘴唇,这话题不能接,否则真的要掉脑袋了。

萧定乾常劝我读史明智,他岂会不知天道沧桑,哪个好人家每代人都是天才。

他如此发问,不过是想摸清我的反骨有多长。

6、

[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可这议政院里,算上那狗皇帝也就我一个女子,外加五个老男人,竟也能唱出这般精彩的大戏!]

议政结束,我便陷入无休止的忙碌之中。协助狗皇帝完成削弱门阀这等大事,千头万绪,令人应接不暇。

我耗费心神,抽丝剥茧,一步步筹谋设计。待到散值时,已是精疲力竭。

刚踏出议政院大门,便瞧见薛不悔与萧望舒两位老臣正在窃窃私语。

[萧郡公,你我怕是中了圈套。陛下以身作则削减宫中用度,是要对门阀动手了!]

[谁说不是!谁能想到,这削弱门阀之策是苏软软提出的,可徐开山这等武夫怎么也来横插一脚。]

[想来陛下圣明,对此事早有筹谋,今日议政不过是个由头。]

[正是如此。你我该早谋退路,切莫与陛下作对。]

[必须站队,一定要站在陛下这边。自古开国之君皆非等闲,与其对抗只有死路一条。]

[站队倒无妨。你我两家家风严谨,即便改制,最多损失些钱财。家中子弟也都安分守己,不至于受牵连。]

[只是有一事不解。听闻镇国公主东征归来后,除述职那日外,并未单独面圣。今日怎会与陛下配合如此默契,演了这出好戏?]

[这...老朽也不甚明了。只听说镇国公主将状元郎...整日在家中...哪还有闲暇谋划这些?]

[嗯...咳!]我故作神秘地凑上前去,[两位老人家,蛐蛐我呢?]

薛不悔慌忙转身,朝我深深一揖,[镇国公主救命呀!]

[有病!]我大脑宕机,不明所以,[薛国公,您这是为何?]

[陛下要对门阀动手,公主必定主持此事。老朽与萧郡公身为门阀之首,唯有公主能救我等了!]

[靠!]我心中暗骂,刚被那狗皇帝算计完,又被这两个老狐狸堵路下套!。

[我...我...,这...]我手足无措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应对。

萧望舒颤巍巍上前,同样恭敬作揖。

[公主慈悲,总不能眼睁睁看我们这两个老骨头栽跟头吧?]

[哎...您老...别!折寿了,折寿了。天下大事系于皇帝,我也是个办事的。]

[公主何必谦虚?您定有良策!]

被逼无奈,我只得叹道,[陛下改革,难道会让二位倾家荡产不成?]

二人异口同声,[自然不会。]

[那不得了。待国家富强,今日损失来日必能加倍收回。国运昌隆,二位家业说不定更胜从前。]

薛不悔突然沉默,投来一个[你真的不懂?]的眼神。

萧望舒也睁着那双浑浊却精明的卡姿兰老眼睛,殷切地望着我。

[两个老东西是真有病!]我腹诽不已,相当无语。

忽然灵光一闪:[二位是担心在朝堂失势?]

[正是!公主学富五车,还望公主指点迷津!]

[别别别,折煞小女子了,我现在字儿还认不全呢?别提学富五车。]

[萧郡公,您德高望重,现在朝廷改革,最要紧的就是稳住皇权、平衡各方势力。您要是能带头整顿朝堂,帮皇上树立威信,同时从文教入手,统一思想、简化文字、掌控舆论,那皇上怎么可能不重用您?]

[薛国公,国家要强盛,农业和科技是根本。您要是能主抓这一块,地位绝对稳如泰山!现在朝廷制度还不完善,经济体系也得改革,您学问渊博,正好可以帮皇上制定长远国策,把基础打牢。这事儿要是办成了,您就是青史留名的功臣啊!]

二人执意纠缠,非要我详述每个细节不可。

我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只得将现代思潮一一灌输给他们。

末了,还取出两册凭记忆写下的现代哲学纲要相赠。

不愧是一代大才,二人悟性惊人,不仅融会贯通,更能推陈出新,转眼间便拟定了周全之策。

待他们心满意足正欲告辞之际,萧望舒忽地近前低语:[镇国公主,老臣听说您家那位状元郎被请去醉春楼赴宴了。]

[......]

我怔忡两秒半。

蓦地心头警铃大作。

[糟了!我的小郎君,你可千万把持住!]

怒意直冲天灵,烧得我太阳穴直跳。

白日里提着脑袋当差已是烦闷至极,入夜竟还要来这烟花之地寻我那不省心的小郎君。

待我阴沉着脸找到裴明晦时,这家伙早已醉得不省人事。几个纨绔围着他七嘴八舌:

[裴兄贵为当朝状元,怎能屈就于一个外姓册封的公主?要娶也该娶个货真价实的金枝玉叶!]

[就是!娶真公主!]

[那苏软软战场上杀人如麻,活脱脱就是个母夜叉!]

[对!母夜叉!]

[诶~此言差矣!真公主娶不得,若娶了公主,不仅仕途尽毁,还得守着一人终老,岂不委屈了裴兄?]

[说得在理!不如就娶那苏软软,回头纳上十七八房美妾,这才配得上裴兄的身份!]

[妙啊!王兄说得对!!届时一龙戏群凤,策马奔腾,岂不快哉?]

[哈哈哈!]

[定要让那苏软软在一旁看着,撩得她心痒难耐却又...嘿嘿嘿...]

[哈哈哈!]

我透过门缝听着屋内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胸中杀意已如沸水翻腾。

[不如...裴兄今夜就留宿在此,享这良宵美...]

就在我即将破门而入大开杀戒之际,醉得不省人事的裴明晦竟突然清醒了几分。

[必须...回府...!]

[镇国公主...千金之躯,岂容尔等...]

[噗...]看着他话未说完又醉倒的模样,我忍不住轻笑出声。

心头涌起的暖意,竟将方才的滔天杀意冲淡了几分。

当初选中裴明晦,不过因公务缠身无暇谈情说爱。

可如今看来,能高中状元之人,品性果然经得起考验。

我的选择,确实没错。

[吱呀——]门扉轻启,满室淫笑戛然而止。

那几个纨绔子弟慌忙起身,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

我纤指轻抚过裴明晦泛红的面颊,柔声道:

[小郎君,该回府了。皇上...已经为我们定下婚期了呢。]

[公主请饶命!]

[镇国公主请恕罪!]

我面若寒蝉,一语不发。

吩咐侍卫架起裴明晦,在一旁搀扶着小郎君转身就走。

[几条臭鱼烂虾够得着跟我说话?]

[你们都不配由我来杀!]

7、

翌日,当我和萧定乾四目相对。

[镇国公主昨夜未曾安眠?]

[小郎君醉得厉害,臣不得不亲自照料!]我揉了揉酸痛的肩颈。

[爱卿当保重贵体——]萧定乾声音温沉,我却在其中闻得几分醋意。

他停顿许久,才继续说道,[你乃国之栋梁!身体很重要。]

[陛下,不嫌臣下聒噪就好!]

[哪里的话!君臣一体,勠力同心!朕想,这也是公主所愿!]

我浅笑颔首,权作应答。

心下虽道,[既来此世,自当为苍生谋福!],却也不得不承认,此番穿越实属意外。

[昨夜那几个泼皮,已连夜收监问审。]

[哦!]我随口应着,懒得诧异狗皇帝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思绪却被另一件事牵动。

[公主可知?]他突然压低声音,[昨夜可热闹得很,各方势力暗潮涌动。朕听闻,连薛国公府上都有人登门拜访了!哈哈哈!有人要将那几个纨绔捞出大狱!]

[咦~!堂堂皇帝八卦成这样!你可真无聊!]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看在萧定乾这般[可爱]的份上,今日就不在心里骂他[狗皇帝]了!

[唉!]他突然叹气,[朕记得公主比朕还小两岁,怎的心境如此老成?]

我在心底默默回道,[还不是被这朝堂上的明枪暗箭给磨出来的?]

我将心中的梗塞正色进言道:[陛下,青楼之制看似能充盈国库,实则饮鸩止渴。以女子尊严换取银钱,不仅折损国力,更令万千女子沦为玩物。若能让女子读书明理、务工劳作,其所能创造的价值,未必逊于男子。女子天性细腻,纺织、医理、教化等诸多行业,反倒更需这般特质。]

萧定乾沉吟道:[那罪臣女眷...]

[陛下!]我打断道,[连坐之法本就是弊政。一人作恶,累及全家,既失公允,更令司法蒙尘。更何况,将女子充作官妓,实乃践踏人权之举。]

[朕不懂人权!]他微微蹙眉,[这天下自古尊卑有序...]

[倘若人人地位平等,朝廷如何治理百姓?上级如何管理下级?若没有君臣父子之别,我又如何统御臣下?]

[陛下容禀。]我拱手道,[人生而平等,区别只在职位高低。正如陛下执掌立宪之权,可任免百官,此乃职责所在。但褪去官袍,你我皆是血肉之躯,并无贵贱之分。]

萧定乾眸光渐亮:[原来是这样!]

望着他眉宇间的英明,我不禁暗自称幸。虽是天意弄人让我兵败于他,但能辅佐这般开明的君主,已是莫大的造化。得遇明主,复何求?

经过三载朝夕相处,我心中已然明了:虽为穿越之人,通晓后世之学,但这封建王朝的权谋之士,绝非愚钝之辈。那些盘踞朝野的枭雄与世家大族,远非我能轻易抗衡。

单论萧定乾,他早在我毫无察觉之时,就已将我的底细摸得一清二楚。雷霆一击之下,我便溃不成军。即便当初给我更大的疆域,恐怕也难以与他争锋。

若不是跟在他身边学会了打仗,哪有后面我五次出征助萧定乾定鼎天下的事。

萧定乾沉吟良久,忽而抬眸道:[不如...就以青楼为刃,先向门阀世家开这一刀。]

[嘶——]

我不由倒吸一口凉气。他竟能在转瞬之间直指要害,这般敏锐的洞察力着实令人心惊。

细想这遍布天下的秦楼楚馆,哪一家不是与门阀权贵有着千丝万缕的利益勾连?说穿了,这些烟花之地的存在,本就是靠着官府与世家的暗中扶持。

[眼下,有一件更加迫在眉睫的事情!]

[北漠狼庭犯境,在边境烧杀掳掠!]

[萧定乾,不愧是你。敌军压境,你竟能如此镇定,还有闲心过问昨夜的流言蜚语!]

呵……穿越回古代当大臣,可太有生活了,精彩绝伦!

十万火急的国事接踵而至,纵使一人分作两半,也疲于应付。

萧定乾令满朝文武先行筹谋御敌之策,待明日早朝再议。

我一面处理堆积如山的公务,一面在浩瀚如海的历史记忆中搜寻可用的战略谋略。

直至下班回家,我仍心神不宁,思绪难安。

裴明晦凑上前来,昨夜的沾染的酒气竟还萦绕周身。

[公主殿下,我知错了!]

[啊?错哪里了?]

[我不该去那风月之所!但我当真只是饮酒,绝无半点...寻花问柳之意!]

[害!]

我微微摇头,懒懒地陷进院中摇椅,衣袂随风轻摆。

[酒醒了吗?能硬起来吗?]

裴明晦小小的脑袋上,顶着巨大的问号。

可转眼之间,他就愣在原地,清俊的面容霎时飞红,连耳尖都染上霞色。

[我是问...]我故意拖长语调,[可有力气替本宫揉揉肩?乏得很。]

[啊!是!]

他慌忙绕到椅后,指尖小心翼翼地落在我肩头,力道轻柔得像在对待易碎的瓷器。

我忽然抬手,指尖掠过他发烫的脸颊:[在想什么?]

[我...那个,我没想...那个...这里要揉么?]

[噗...]见他连脖颈都红透,我终是忍不住笑出声,[状元郎觉得呢?]

摇椅轻晃间,我索性将身子往后一靠,发丝散在他襟前。他僵着不敢动,心跳声却震得我后背发麻——这般青涩,倒比朝堂上那些老狐狸有趣多了。

我将身子又向他贴近几分,鬓边碎发不经意扫过他的下颌,整个人倚进他微微发颤的怀抱。

[如果把你喂饱,你是不是就不去那种地方了?]我轻轻闭上眼帘,柔声问道。

听裴明晦的呼吸骤然乱了,喉结滚动几下才挤出话来:[臣...臣再不敢了。]声音里浸着三分委屈七分慌

[所以...你喜欢我咯?]

这话甫一出口便后悔了。明明可以让萧定乾降下一道圣旨就能将他永远锁在身旁,何必问这等蠢问题。

[喜...欢!]

裴明晦声音开始哽咽。

我心头蓦地一软,强撑起沉重的眼皮,伸手抚上他泛红的眼尾。

[堂堂状元郎,怎的这般娇气?]指尖拭去他眼角的湿意,声音不自觉地放柔,[我何曾怪过你?]

说罢,我仰首轻轻贴上他的唇,一触即离。

[我不过想寻一处温柔乡,好生安眠。]指尖描摹着他紧绷的下颌线,[若你给不了,那便......珍惜当下也好。]

[可臣听闻......]他声音闷闷的,带着几分委屈,[公主殿下要网罗天下美子......]

我哑然失笑。这傻书生,越是哄他反倒越较起真来了。

[傻瓜...]我轻笑着摇头,指尖点了点他的鼻尖,[那些话不过是说来逗萧定乾的,他连这也跟你说...。这些年征战沙场,我这身子早被风雪蚀透了,哪还禁得起什么...]

话音未落,裴明晦眸中倏地亮起星子般的光彩,一瞬不瞬地凝视着我,似要望进我眼底最深处。

我只得迎上他的目光,轻轻颔首。

他这才卸下所有拘谨,小心翼翼地环住我的腰身。

[你啊...]我佯装叹息,却顺势往他怀里又偎近几分,发梢扫过他微微发烫的脖颈。

[这才像话。]感受着他骤然加快的心跳,我忍不住勾起唇角,[我的状元郎,总算开窍了。]

8、

啧,难得温存会儿,宫里就来扫兴的公文。

我烦躁地拆开一看,顿时冷笑出声。

裴明晦被我吓得一哆嗦。

我刚想从他怀里起来,又舍不得那暖烘烘的怀抱,索性又赖回去。把公文往他手里一塞:[自己看。]

他看完脸色刷地变了:[他们骗我去青楼...是想搞臭我的名声来打击你?]

[现在才明白?]我气得直戳他脑门,[你这脑子是摆设吗?]

我捏着他的衣角玩,冷笑道:[真没想到啊,这帮人居然跟漠北那群狼崽子有勾结。]

[噗——]我突然笑出声,[萧望舒那老狐狸平时小心得跟什么似的,这回可要阴沟里翻船了!]

[啥意思?]裴明晦一脸懵。

[昨晚醉春楼那事儿吧!]我撇撇嘴,[虽然不是萧望舒直接指使的,但跟他脱不了干系。不过老人家反应倒是快,及时通知我了,也算止损啦!]

看他还是不明白,我耐心解释:[我和皇上早就想收拾那些世家大族了。萧望舒虽然没反对,但他那些门生嘛!这老头也是倒霉,估计都没想到自己带出来的学生会用这么蠢的招数来抹黑我。]

说到这儿我就来气——这帮人是不是傻?就算真把我名声搞臭了又能怎样?

我撇撇嘴:[我这些年给皇上灌输的那些想法,早就刻在他骨子里了。]

[真以为搞垮我,皇上就会放过那些世家大族?现在倒好,还跟外敌勾勾搭搭,这不是带着全家老小往刀口上撞吗?]

[最倒霉的还是萧望舒那老头,这下在皇上心里可要留疙瘩了。]

我掰着手指头数:[这一波操作,直接三连跪啊!]

裴明晦听完脸都白了,不过他还是有一件事不理解。

[听说你也在朝堂上朝堂上顶撞陛下...]

他话音未落便被我打断。

[不一样!]

我摇头道,[萧定乾能容忍任何人秉公直谏,却容不了任何人在暗处搞小动作。]

裴明晦总算见识到朝堂水有多深。

一个人不光要抵挡明枪暗箭,更是要随时迎合皇帝心意。

否则,一着不慎就要人头不保。

我看他吓得够呛,拍拍他肩膀:[慌啥?你可是状元郎,有真才实学的!记住啊,老老实实做事,别整那些歪门邪道,皇上最欣赏这种。再说了...]我凑近他耳边[这天下说到底还是皇上说了算,别跟他对着干就行!]

裴明晦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我顿时来了兴致,想逗逗这个小可爱:[哎,现在漠北那群狼崽子打过来了,朝里还有他们的内应,你说咱们是该打还是该和啊?]

[必须打!]他立马挺直腰板,[国威不可辱!]

[那你倒是说说,具体怎么个打法?]我挑眉看他。

裴明晦犹犹豫豫地开口:[要不...咱们来个诱敌深入?]说完自己先心虚地缩了缩脖子。

[噗——]我直接笑出声,[傻不傻啊你!等咱们包围圈还没成型呢,朝里那些二五仔早就到处嚷嚷说咱们打败仗了。到时候百姓慌成一团,皇上的威信往哪搁?]

[那...死守城池?]他又弱弱地提议。

我翻了个白眼:[人家游牧民族精着呢!城里抢不着,不会去抢城外啊?军需粮道他们不会断啊?]

[嘶——]裴明晦抓耳挠腮,[那...布阵,主动出击,正面决战?

[哎呦我的小祖宗诶!]我扶额叹气,[你这都是从哪个话本子里看来的馊主意?简直是把‘纸上谈兵'四个字写在脸上了!]

[我真该给你小脑瓜仁扒出来给你打个蝴蝶结!]

[你可知道,我驰骋沙场时,最钟爱何种对手?]

[什么?不会是...?]

我唇角微扬,递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正是那些墨守成规,只会照本宣科列阵的庸将。包围、放箭、抬炮轰,三套王八拳打下去,战斗结束!]

裴明晦被我唬得一愣一愣的,可真实的战场又哪里这么简单。

但是,当想起漠北铁骑犯境之事,我便觉头痛欲裂。

这些北漠骑兵来去如风,神出鬼没。

其战法尤为刁钻:冲锋时万箭齐发,撤退时箭雨不断,从不与我军正面交锋。即便稍遇不利,也能果断舍弃伤兵,迅速撤离。

而今帝国初定,百废待兴:官僚体系积弊重重,国库捉襟见肘,百姓饥肠辘辘。

就连我带来的冶铁与火药技术,也尚不完善。

昔日攻城略地的土炮,用于野战争锋,无异于废铜烂铁。

与游牧骑兵交战,最有效的还是野战,面对面的骑兵对轰。

国无精骑,军需不整,民生凋敝,实难与北漠展开全面战争。

[若能给我三年喘息之机,纵使造不出自动步枪,只需万支射程较远的半自动步枪,便可永绝边患。]

见我良久不愿说话,裴明晦忽然有些愧疚,[我空有状元头衔,却不能为公主分忧...]

[睡觉了!]

我对他微微一笑,示意他不要多想。

紧闭双眸。倒是我心中苦涩难言。

[还是我上学时知识积累不够,不能给这个世界的黎民带来更多的...]

经过两日朝堂上不休的激烈论辩,朝廷终于敲定了应对北漠狼庭的国策。

萧定乾捏着鼻子采纳了我的谏言:

先以岁币暂缓兵锋,韬光养晦;待国力充盈之际,雷霆出击荡平狼庭;最终实行军控,开通互市将北漠彻底纳入疆域,永绝边患。

旋即,一场腥风血雨席卷京城。

刑场上的屠刀整整三日未曾归鞘,那些顽固阻挠新政的权贵门阀尽数伏诛。这场大清洗使得朝堂为之一空,却也给了裴明晦青云直上的契机。

短短一载光阴,他便从微末的从九品小吏,擢升至正六品要职。

调入户部后,他夙兴夜寐致力于农政革新。甫一上任,便深入阡陌之间,在我的建议下亲事稼穑,与黎民同甘共苦。

我们夫妻因此聚少离多,连婚仪都不得不从简。。

在这位状元郎的感召下,无数士子褪去华服,躬身陇亩。他们以沾满泥土的双手体察民间疾苦,用真知灼见推动农政革新。

然而,新政推行并非一帆风顺。各地豪强地主仍顽固盘踞,明里暗里阻挠农事变革,致使良策难行于乡野。

我和萧定乾眸光接壤间,都能从对方眼中看到渗人的杀意。

京城里伸出的屠刀席卷乡野,又是一阵腥风血雨。

常年压榨平民的土地老财,我和萧定乾给他们来了个横扫犁庭。

天下土地尽归国家,我常常调笑萧定乾,[你现在真成了国家唯一的地主老财了,开不开心,快不快乐,心情美不美丽?]

些许是终于看到天下黎民终于不用为了饿殍所担忧,萧定乾对我的调侃总是还以微笑。

9、

国力有所积蓄,国家的耻辱终于能够洗刷。

萧定乾身姿挺拔,犹如天神下凡,身披玄甲,鎏金冠冕在朝阳下熠熠生辉,他目光如炬跃马于万军阵前。

我纵马立于萧定乾右侧目光扫过肃立的千军万马,铁甲森然,旌旗猎猎。

再回头时,只见萧定乾深吸一口气,声音灌注中期,如同滚雷般响彻校场,压过战马的嘶鸣与兵刃的铿锵:

[将士们!]

[三载隐忍,三载秣马厉兵!朕与尔等,等的便是今日!]

他猛地一挥手,指向北方,动作带着沙场宿将的果决。

[北漠狼庭!那群贪婪成性、背信弃义的豺狗!三年前,他们趁我大夏初定,百废待兴,以铁蹄践踏我边关,掳我子民,焚我村庄,更逼迫朕忍辱纳贡,暂缓其锋!此等奇耻大辱,刻骨铭心!朕!每一刻都未曾忘记!尔等!可曾忘记?!]

校场上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怒吼:[未曾!未曾!未曾!]

[好!]萧定乾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金铁交鸣般的杀伐之气,[朕看到了!看到了尔等眼中燃起的怒火,听到了尔等胸腔里沸腾的热血!这怒火,这热血,便是涤荡北漠污秽、洗刷国耻家仇的洪流!]

他停顿片刻,目光变得锐利如鹰隼,仿佛穿透了空间,直视那草原深处的狼庭王帐

[三年前,他们以为我大夏羸弱可欺!以为朕的刀锋已钝!以为尔等的战意已消!大错特错!这三年,朕与尔等,非是龟缩!是在磨刀!是在铸甲!是在积蓄这雷霆万钧之力!]

他猛地抽出腰间佩剑,剑指苍穹,寒光凛冽。

[看!尔等手中之刀,乃百炼精钢,削铁如泥!尔等身上之甲,坚逾磐石,可御强弓劲弩!尔等手中之神狙,是镇国公主呕心沥血所铸之!此等利器,便是为今日,为扫平狼庭而备!]

[朕问你们!我大夏的儿郎们!尔等胯下骏马,可还驰骋如风?尔等手中长剑,可还渴望痛饮胡虏之血?!]

回应他的是更加狂热的战吼,[战!战!战!]

[这一战,朕与你们同去!与子同袍,拼死疆场!]

[万岁!万岁!万岁!]

面对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声,萧定乾的声音变得细不可闻。

我却依稀听见他在我耳边低语,[这一战,我与你同去,生死相随!

战鼓如惊雷般炸响,号角声撕裂长空。在皇帝如同战神般的身影和这震天动地的呐喊声中,钢铁洪流,开始向北涌动。

越是临近边塞,军队的气氛越发沉郁。

我虽然一路沉默,却仿佛能感受到将士们血脉中奔腾的炙热,以及胸中翻腾不息的杀意与仇恨。

就在这极致沉默的征途中,某日我却感受到胃中一阵翻江倒海。

一股不祥感涌上心头,[不会吧?在这种时候——?]

强压下心中强烈的不安,我向军医讨要了几卷医书。

伴随着我帐中的彻夜烛火,晨雾四起时我终于用右手搭上了左手。

在摸到那强烈跳动的脉搏时,我悬着的心终于死了,[孩子,你来得真不是时候!妈妈这是去打仗啊!你——唉!]

身为西路军主将,我不能容忍这样的喜讯打破军队的寂静,军队就该保持沉默,军人只需要听从指令。

将孩子到来的秘密死死压在心底,我再次让大脑保持绝对的冷静、冷酷。

[一名合格的将军就该是冷静、冷酷的运算机器,我是名没得感情的将领!]

可尽管我已经如此严格的要求自己,在极度紧张的战略分析的间隙,一些从未有过的奇怪念头也会从我脑海中蹦跶出来。

[我的孩子该是姓裴或是姓苏?]

[我是不是该写篇论文,题目就叫(论如何在万军从中取敌将首级而不伤害腹中胎儿。)]

[我会因为宝宝的到来,而变得怕死吗?]

[我绝不会抛弃我的将士而保全自身,决不会的!]

10、

战争不会因为我孩子的到来而推迟。

它如约而至了!又或许说,我们跟自信心爆棚的北庭狼崽子撞了个满怀。

激烈的战斗就在如此沉默的气氛中爆发。

在我冷热兵器结合的猛烈进攻中,北庭蛮子一触即溃。

我不得不发出那句至理名言,[血肉之躯,终究难以抵御钢铁!]

不等我半点骄傲自满,常年征战磨炼出的军事直觉告诉我,[胜利不会来得这么简单!]

果不其然,老娘的担心没有错。

北庭军队正面打不过,给老娘来了个偷袭绕后。

当我得知消息时,我已来不及救援粮道。

粮草断绝,所有的偏将、副将屏气凝神,都用期待的目光看向我,等待我的军令。

我环顾四周,从这些人的眼眸中看到了复杂难言的情绪。

有愤恨;有退缩;有迷茫;甚至有责怪。

我没着急回应,轻轻踱步时,也曾无意识地摸了摸小腹。

经过一阵强烈的思想斗争,我终于下定决心。

[陛下在正面,与他对阵的是天猎可汗最精锐的骑兵,我们不能期待他的支援,而我们的军需绝对坚持到下一批粮草的到来!]

我这句话瞬间点燃了军帐中所有的负面情绪。

所有将领发表着各自不同的意见。

[我们撤退,等粮草接济整军再战!]

[不能撤,我们一退,陛下面临的压力就更大,失去我们的抵抗,敌人很可能从我们的防区直接绕到陛下的后方,断绝陛下的粮草。]

[我们不撤,难道等着饿死吗?]

[不撤,实在没有粮食,可以杀马充饥嘛!]

[你真是个庸将,杀马好比自断双腿,当我们少了机动力量,哪怕我们手中的神狙射程再远,又怎么能比过敌人的机动袭击?]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们合该等着全军覆没?]

在经过一阵骚动后,所有的目光再次汇聚到了我的身上。

我冷笑一声,[不吵了?],冰冷的声线吓得众将都忍不住后退两步。

我眸光骤亮,环视四周。待再无半分躁动,我才缓缓来到地图前。

当我伸手指向地图右上角的一处地方时,众将无不被惊出一身冷汗,倒吸凉气的声音此起彼伏。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不知过去多久,众人的思绪被一名副将的声音拉回现实。

[镇国公主此计可行,以战养战直捣犁庭,断绝敌军后路。]

[千里奔袭,若不能缴获敌人牛羊,我们将陷入被动,若是陛下那边迟迟不能取得战果,我们必将陷入四面环敌的绝境。]

反对的声音并不能浇灭有将领的立功心切,我再次得到了支持。

[畏畏缩缩不是本将作风,我必将与镇国公主一起浴血奋战!]

在听完了众将心声后,我微微一笑,[萧定乾,他一定能击溃正面敌军,和我们来他个两面夹击,而且东路道大将军徐开山,他也不是吃素的——]

大概是我坚定的语气和自信的目光渲染了整座军帐,我感受到粮道被劫前的军魂又回来了。

[况且,我们已经没有后路可退了!]这句激励一出,我的西路大军上下军心为之一振,变得统一。

上下一心,只怀揣着一个目的——千里奔袭,断敌军后路,一战定乾坤。

11、

战马奔腾,烈风在耳边呼啸而过。

北庭狼兵再也抵挡不住我这支铁血之师。

我长驱直入,我的军队与天地合一,身影在茫茫大漠一闪而过,仿佛不留一丝痕迹。

整整二十日,当我纵马踏入眼前一片峡谷时,忽闻爽朗的笑声。

[哈哈哈!本将就说,北莽蛮子未开化,不懂兵法,绝无可能这么快迁徙牛羊啊!]

[哈哈哈!张将军说得是,如今我等缴获大量牛羊肉品、羊奶充足,敌人的末日就要到了。]

[如今让我等奔袭到了这天狼峡谷,断绝敌军撤退道路,我等必能立下旷世奇功!]

在众将七嘴八舌间,我只是冷淡下达着军令,[整军布防、修筑工事、只许守,不准攻!等待陛下大军。]

众将各司其职,很快一座坚固的军事堡垒建成。

我站在山巅望向茫茫大漠,心中带着几分苦涩,[宝宝,对不起!为娘让你身陷如此险境,你吉人自有天相,必定能熬过这场恶战结束。]

战争很残酷,你死我活,不共戴天。

当我奔袭到天狼峡谷不久,敌人的攻势很快来临。

这一次,北庭全军陷入生死边缘。

他们不再一触即溃,哪怕面对我的长枪,他们也悍不畏死。

属于狼人的血性觉醒了,我哪怕身处峡谷深处,亦能感受到外面的滔天杀意。

杀意裹挟在狂风中席卷每一寸土地,血腥味席卷整片峡谷。

我迎接着最猛烈的进攻,三军存亡系于一线之间。

激战到至酣时刻,我的血液也被点燃,操起大狙和敌人来了个你死我活。

子弹用完了就弓箭对射,箭矢用尽那便是刺刀相向,待到刺刀崩断那刻,老娘提剑纵马上阵,终于是打退敌军。

我深知敌军进攻得越疯狂,那我们正面战场上获得的战果越丰盛。

哪怕打得弹尽粮绝,拧起石头,操起人骨也要跟敌军来个不死不休。

战况越是到了决境,军心越是凝聚。

这便是我这个女儿身的优势,没有男人肯落在我身后。

我也再一次给三军将士演示了一次,[谁说女子不如男,巾帼何须让须眉。]

终于,在我身中三箭三刀,军队已经濒临崩溃时,陆铁衣赶到了。

他凿开敌阵,于千军万马中杀将而来,在我眼中这个木讷将军犹如谪仙临尘。

在他离我不足一丈时,我的大脑再也控制不住我的四肢,调皮的四肢叛变了,它们瘫软罢工了。

当然,我的嘴是不可能罢工的,她罢不了一点,[陆铁衣,早知道能有幸见到你今日风采,老娘当初就该把你抢回府中!]

空气中飘荡着浓烈的血腥味,其中夹杂着三分无语,三分沉默,三分惊讶和一分恶趣味。

陆铁衣在经过短暂愣神后,这个老实人居然给我来了个大的,[如果公主当初真这样做了,那陆某哪里还能有如今的龙精虎猛。]

[我尼玛!]

[老实人在点我,他真的在点我的放荡不羁!]

可当这位征战沙场的猛将用手抓住我的手腕时,他又又又愣住了。

[公主...公主竟然早已有喜在身!]

全军沸腾!

我淡然一笑,[小家伙跟着我这么一个娘亲,可被吓坏了吧?]

[对了!你居然会医术?是不是常拿自己练手,所以才把自个儿补得阳刚鼎盛?有啥偏方没有?给我家那个也补补!还有...还有萧定乾——他坐拥三千佳丽,合该...]

我的嘴终于也罢工了。不知什么时候,眼皮也不自觉地合上**了。

在我失去意识的前一刻,我大概听到了陆铁衣喉咙中迸发出了野兽的嘶吼,[杀!]

12、

我呼吸着仍夹杂血腥味的空气,在一辆行驶缓慢的马车中醒来。

[这马没吃饱?跑嫩慢的?]

眼皮有点沉重不愿睁开,左肩、右腿、右胸处传来的剧痛是那么清晰。

四肢酸软,萧定乾喉咙中传来的声音又帮我补上了一条症状,[全身上下,就一张嘴是硬的!]

大抵是处于礼貌,我还是强撑开眼瞥了下萧定乾,[给老娘说说,怎么打赢的这场仗?]

定乾话含怒意:[你还有脸说?粮草军备都不足,就敢奔袭千里打这种恶仗!你让朕...你让朕...]

他说着说着,声音竟哽咽起来:[太医说你失血太多,人已是强弩之末...朕若没了你,朕...朕还如何治理这天下啊!]

一个大男人说着说着居然哭起来了,我被哭声扰到不能入眠。

心中窝着火,忍不住睁开我那千斤重的眼皮怒骂道,[你哭个锤子你哭!堂堂天子,铮铮名将,你要点脸啊!]

[爱卿,朕的镇国公主...能否...舍了这腹中胎儿?朕怕...哦不!是我怕!]

[尼玛的!老娘还没死呢!你越哭越起劲是吧?打了孩子老娘就能不死?]

萧定乾非但没因我的怒骂收声,反而嚎啕大哭:[朕的错!统统是朕的错!不该让你如此劳累,掏空了身子!更不该让你个女儿家次次投身疆场,屡次负伤!是朕失察军情,竟让你带着身孕出征!是朕的错,都是朕的错啊...!]

[尼玛的!徐开山,你个老登死哪去了?还不快把这拉屎死坑的货给老娘弄出去!吵死人的嘞!]

徐开山只得冒着冷汗,毕恭毕敬地将萧定乾请了出去。

当车内只剩下我一个,我轻抚小腹,用极轻柔却无比坚定的语气低语:[宝宝,娘拼尽最后一口气,也定要将你平安带到这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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