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王败寇,活到最后,才是赢家。”
“你!……”陈登气结,手中羽扇指向贾诩,
“贾文和!你休要…”
贾诩毫不示弱,声音依旧冰冷,
“我如何?总比某些人,一边做着汉臣,一边想着自家那一亩三分地,首鼠两端……”
两人竟你一言我一语,在这战火纷飞的背景下拌起嘴来,言语机锋,互不相让,越说越激动,陈登甚至气得要去揪贾诩的衣领,贾诩虽不擅武力,却也冷着脸毫不退让。
“呀呀呀呀!看我不打烂你的狗头!”
“来来来!”
眼看两位谋士就要不顾形象地扭打起来,一旁的孙乾吓得连忙上前死死拉住陈登,
“元龙!元龙兄!息怒!息怒啊!大敌当前,岂能自乱阵脚!文和先生,少说两句,少说两句!”
刘备军后营,吕玲绮的帐中。外面的喊杀声、战鼓声隐隐传来,如同重锤敲击在她的心头。
她坐立不安,脸色苍白,双手紧紧攥着衣角,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
父亲……就在那座被重重围困的孤城里!虽然恨他的凉薄,怨他的利用,可那毕竟是她的父亲!
血脉深处的联系,岂是那么容易割断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城破人亡的惨状,恐惧和焦虑如同毒蛇般啃噬着她。
终于,她猛地站起身,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决绝!她不能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她要去找他!哪怕只是……只是看他一眼!
她冲出营帐,不顾一切地奔向马厩,解开自己的战马,翻身就要上鞍!
“你要去哪?!”
一个沉静却带着不容置疑力量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吕玲绮动作一僵,猛地回头,只见陈洛不知何时已站在不远处,正静静地看着她,眼神深邃如潭。
“我…我要去下邳!”
吕玲绮声音带着哭腔和颤抖,却又异常执拗,
“你放开我!那是我父亲!我不能看着他死!”
“然后呢?”
陈洛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像冰水浇熄了她的冲动,
“单骑闯营?去送死?还是指望吕布会为了你,开城投降?”
“我不管!”
吕玲绮眼泪夺眶而出,嘶声道,
“那是我的事!不用你管!你让开!”
她猛地一抖缰绳,就要催马冲出!
唰!一道黑影闪过!陈洛的身影如同鬼魅般瞬间出现在马前,一只手精准地抓住了马辔头!
那匹躁动的战马竟被他单手硬生生勒住,唏律律惨嘶着,人立而起!
吕玲绮惊呼一声,险些被甩下马背!
陈洛手臂稳如磐石,目光如炬,紧紧锁住她泪眼婆娑的双眸,声音斩钉截铁,不容反驳:
“我不会让你去送死。”
“留在营中!这是军令!”
建安三年的秋风吹过淮北大地,卷起的已是刺骨的寒意与血腥。
下邳这座雄城,自春至冬,竟在吕布疯狂的抵抗与曹操刘备联军的重重围困下,硬生生扛过了大半年的光景。
城墙早已残破不堪,遍布投石车砸出的深坑与烟熏火燎的痕迹,护城河被尸体与杂物填塞,变成浑浊的沼泽。
旷日持久的围城,消耗的不仅是粮草军械,更是人心。
城内,粮仓早已告罄,饥饿如同无形的鬼魅在街巷间游荡、啃噬。原本喧嚣的市井变得死寂,曾经挺立的屋脊在冷风中瑟缩呻吟,不少已被拆毁化作燃料或滚木。
“好饿啊。”
街角巷尾,饿殍枕藉,无人收敛的尸体散发出令人窒息的腐臭,引来成群的乌鸦聒噪盘旋,它们贪婪的黑影掠过同样目光呆滞、面黄肌瘦的守军头顶。
守军的眼神里,往日的斗志被疲惫和麻木取代,只剩下对饥寒和未知死亡的恐惧。
城外的联军营盘,旌旗猎猎,连绵的帐篷犹如灰黄色的海洋,将下邳紧紧箍住。
然而,这看似铁壁的包围圈内,暗流却悄然涌动。
曹操中军大帐内,炭盆的火光跳跃,映照着帐内众人影影绰绰的面容。
空气凝重得如同凝固的油脂,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压抑。
“噢噢。”
曹操高踞主位,一身玄色锦袍,指尖正轻轻叩击着面前冰凉坚实的紫檀木案几,发出单调而规律的“笃、笃”声。
他展开一份新送来的战报,目光却如鹰隼般锐利,缓缓扫过下首端坐的刘备与其身侧肃立的陈洛。
案几上,一盏青铜雁鱼灯的烛火微微摇曳,将他半边脸孔隐在阴影里,更添几分深不可测。
“玄德公,”
曹操开口,声音不高,语调平缓,却带着一种无形的穿透力,在寂静的大帐中格外清晰,
“近日攻势,似乎稍缓啊。可是部下儿郎久战疲惫?”
他嘴角似乎噙着一点若有若无的笑意,但那笑意并未到达眼底,反而使那双审视的眼睛显得更加幽深。
刘备闻声,立刻离开席榻,躬身施礼。他脸上的风霜之色比围城之初更深了几分,眼窝深陷,一身半旧的戎袍也难掩其刻意维持的谦恭与那份挥之不去的疲惫。
“司空明鉴,”
刘备的声音低沉而恳切,带着一种恰到好处的沙哑,
“围城时日确已绵长,将士们栉风沐雨,日夜警惕吕布亡命反扑,精力耗损甚巨。
且那吕布,困兽犹斗,每每突围或反扑,皆如疯虎下山,凶悍异常,不计伤亡。我军与之接战,伤亡着实不小。”
他微微停顿,仿佛在掂量措辞,才缓缓续道,
“故而……需得稍作休整,整饬士气,以利再战。”
这番话半真半假,伤亡确有,但“休整”的程度与背后隐藏的心思,却不言自明。
陈洛适时上前半步,立于刘备身侧阴影稍薄处,拱手道,
“司空,吕布虽已穷途,然其勇冠三军,麾下并州狼骑余威犹在,兼有高顺陷阵营死忠拱卫,实乃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若此刻强攻撼城,彼必困兽死斗,必定徒增我军儿郎伤亡,损折精锐。不若……”
他语气恳切,条理清晰,目光坦然迎着曹操审视的视线,
“继续深沟高垒,严密封锁,彻底断绝其内外交通粮道。
待其粮尽援绝,军心彻底崩解,自溃之时,我军便可雷霆一击,以最小代价,竟此全功,方为上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