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回去休息吧,我再转转。”
“是!”
陈洛抬头看去,只见夜色浓得化不开,将小沛城东新辟的青羽军驻地裹得严严实实。
目送陈登走远后,才举起手看了看满是老茧的手掌。
“真没想到这是一个二十多岁的人的手。”
料峭春寒未退,巡夜士卒裹紧单薄的皮袄,呵出的白气瞬间被冷风撕碎。
陈洛身披玄色旧氅,肋下伤处裹着药布,仍隐隐传来阵阵酸胀。
“不过,如今伤口都恢复得差不多了。”
他未执火把,只按着腰间乌沉的龙雀刀柄,如融入夜色的幽灵,无声地穿行在营帐与临时工事的阴影间。
这是他的习惯,前世侦察兵的本能,夜色与寂静是最好的掩护,能窥见白日里难以察觉的蛛丝马迹。
“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风声呜咽,掠过新筑的矮土墙。
就在这风声的间隙里,一丝极其细微、几乎被完全掩盖的泥土摩擦声,如同细针刺破了静谧的鼓膜!
“嘶嘶嘶。”
陈洛的脚步瞬间凝固,身体微伏,锐利如鹰隼的目光猛地锁死营地边缘一处尚未完工、堆满木料的角落!
“嗯?”
那里,几道比夜色更浓的黑影,正如同壁虎般紧贴着粗糙的土坯墙面,鬼祟地向上攀爬!
动作娴熟,显然绝非营中士卒!
“什么人?!”
陈洛一声低喝,如同平地惊雷!声未落,人已如离弦之箭般爆射而出!玄氅在夜风中猎猎作响!
那几道黑影显然没料到黑暗中竟有人洞察如神!
攀爬的动作猛地一滞!其中一人反应最快,眼中凶光一闪,竟毫不犹豫反手一甩!
“嗖!”
一道乌光撕裂空气,带着刺耳的尖啸,直射陈洛面门!
是袖箭!
电光石火间,陈洛前冲之势未减,只在间不容发之际猛地一偏头!
冰冷的劲风擦着耳廓掠过,带起几缕断发!
袖箭“笃”一声狠狠钉入身后木柱,箭尾兀自急颤!
“找死!”
另外两名黑影见偷袭落空,低吼一声,同时从墙上跃下!
手中短刃在微弱的星月下反射出幽冷的寒芒,一左一右,如同毒蛇噬咬,分刺陈洛两肋!
招式狠辣,配合默契,显然是训练有素的杀手!
陈洛眼神冰寒,不退反进!
在双刃及身的刹那,腰腹猛地发力,身体如同绷紧的强弓骤然侧旋!
“啧。”
左手快如闪电,五指如铁钳般精准扣住左侧刺客持刀的手腕,拇指死死压住其腕间麻筋,同时借旋身之力狠狠一拧!
“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裂声伴随着刺客凄厉的惨嚎同时响起!那柄短刃脱手飞出!
右侧刺客的刀锋已到!
陈洛拧身之势未绝,右腿如钢鞭般自下而上,一记凶狠的侧踢,靴底狠狠踹在对方持刀手臂的肘关节外侧!
“砰!”
又是一声闷响!
那刺客只觉手臂剧痛欲折,半边身子都麻了,短刃拿捏不住,当啷落地!
这一切发生在兔起鹘落之间!
最后一名攀在墙上的刺客见两名同伴瞬间被废,肝胆俱裂,怪叫一声,竟想翻身跳墙逃窜!
“哪里走!”
陈洛一声冷哼,脚尖猛地挑起地上刺客掉落的一柄短刃!
那短刃如同被无形之手操控,化作一道乌光,旋转着呼啸而出!
“噗嗤!”
利刃入肉声沉闷响起!短刃精准无比地贯穿了那逃窜刺客的小腿!
他惨叫一声,如同断翅的鸟儿般从半墙摔落,重重砸在冻硬的地上,尘土飞扬!
“有刺客!!”
“保护都尉!!”
此刻,被惊动的巡营士卒才举着火把呐喊着围拢过来,火光将这片角落照得亮如白昼。
只见地上三名刺客,一人手腕扭曲变形,抱着断臂惨嚎;一人抱着几乎被踹断的胳膊,疼得满地打滚;最后一人则被短刃钉穿小腿,血流如注,动弹不得。
“疯子吧,战场上见到他都得绕着走,还有人不自量力地想要解决都尉。”
“年轻人,气盛。”
陈洛面沉似水,玄氅上沾染了几点溅射的血迹。
他看也未看地上哀嚎的两人,径直走到那个被钉穿小腿、正试图拔出短刃的刺客面前。
火光映着他冷峻如冰的脸庞,和那双毫无波澜、却让人心底发寒的眼眸。
“谁派你们来的?”声音不高,却如同重锤砸在刺客心头。
那刺客疼得脸色惨白,豆大的汗珠滚落,却咬紧牙关,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显然打算硬抗。
陈洛蹲下身,目光平静地扫过他腿上的伤口,又落在他因剧痛而扭曲的脸上。
他伸出手,没有去碰那短刃,而是用两根手指,看似随意地捏住了刺客小腿伤口边缘一块被刀刃撕裂、翻卷起来的皮肉。
“呃啊——!”
那刺客猛地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嚎!身体如同离水的鱼般疯狂抽搐!
陈洛的手指如同冰冷的铁钳,捏住的仿佛不是皮肉,而是他全身的神经!
那钻心蚀骨的剧痛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意志!
“说!”陈洛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仿佛来自九幽的冰冷压力。
“是……是纪灵将军!袁……袁公路麾下大将纪灵!”
刺客涕泪横流,声音因剧痛和恐惧而嘶哑变形,
“他……他派我等潜入,刺探……刺探小沛军情虚实!尤其是……尤其是将军您的新军布置!”
他喘着粗气,断断续续道,
“还……还有!纪将军说,吕布……吕布那边也得了袁公密令,正……正调集兵马,向彭城方向施压!似……似有逼迫温侯联手攻伐小沛之意……”
火光跳跃,映照着陈洛眼中骤然凝聚的寒芒。
袁术的细作,吕布的异动……山雨欲来!
……
小沛太守府,议事厅内灯火通明,气氛凝重。
刘备居中而坐,眉宇间忧色深锁。
关羽垂目抚髯,绿袍沉静如渊;张飞抱着双臂,铁甲在灯下泛着冷光,环眼圆睁,焦躁不耐;糜竺、简雍等文吏分坐两侧,面带忧容。
陈登则立于陈洛身侧稍后,目光沉静。
陈洛已换下染血的氅衣,玄甲齐整,将夜擒细作及逼供所得情报,条理清晰地禀报完毕。
“……袁术遣细作窥探,吕布受其蛊惑,兵马异动,意在彭城施压,恐有联手图我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