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追远:“先去这里看一看,然后再回南通。”
赵毅:“我劝你一句,这一浪既然都已经走完了,就没必要再节外生枝了。”
李追远:“我和你不同。”
不把这件事彻底探明,李追远无法安心,有些事,就算他想避开,江水也不会如他的意,所以倒不如主动点。
“如若你去了那里,发现那具遗体不见了……那就真是有些吓人了。”赵毅起身,继续将牛肉夹入烤盘,同时吟哼道,
“儿孙自有儿孙福,儿孙没了我享福~”
李追远:“也没什么吓人的,一个人获得的寿命越长,后代的价值也就越低。”
赵毅:“就像你手下的那位萌萌?”
酆都大帝就在丰都,却能坐看阴家人丁凋零,阴萌的爷爷和父亲,都不算是善终。
赵毅喝了口汽水,继续道:
“说真的,我觉得在酆都大帝眼里,你比他血脉传承者更受重视。
听我的,在道统传承面前,没什么误会是解不开的,你哪天去丰都赔个礼认个错,小小恩怨也就消弭了。”
李追远:“这需要一个负责传话的中间人。”
赵毅:“胖金哥,还有牛肉没,再帮我切点,不够吃啊!”
翌日上午,谭文彬去和胖金哥结算这些日子的房费以及其它花销。
徐明过来想要结算自己的,却被谭文彬主动包了圆。
“这怎么好意思。”
谭文彬:“没事,给编外队报销也符合流
程。 ”
结算好后,胖金哥笑着说道:“我派车送你们去车站。”
谭文彬诧异道:“你昨晚不是说要亲自开车送赵毅他们去泸沽湖么?”
赵毅终究是担心自己会失败的,这失败的后果就是一命呜呼,所以,他择选了一处附近风景秀丽之地,要是失败了也方便就地安葬。
胖金哥:“我最近刚招了个新伙计,我让他去借车过来,过会儿就到,由他来送你们。”
谭文彬:“那行吧。”
因最近雨水增多,胖金哥担心山路发生状况,就早早地开车载着赵毅他们去泸沽湖了。
看着离去的车影,林书友终于舒了口气。
昨晚他看见彬哥的俩干儿子偷偷摸摸跑赵毅房间里去搞怪了,但阿友没阻止。
很可惜,那俩干儿子被赵毅阵法困住了,若非彬哥及时赶到,赵毅就要拿桃树条打他俩的屁股。
说到底,这赵少爷也就是在自家小远哥面前看起来有些不上档次,放外头,那也是了不得的人物。
就是这人物,一点气量都没有,哪有掌握一个秘密就一副要吃一辈子的架势,幼儿园的小朋友都没有这般幼稚。
坐在车里,看着两侧逝去的风景,赵毅对坐在前面的徐明和孙燕开口道:
“要是我出了意外,你们就把我埋了,记得埋深一点,别以后搞旅游开发建酒店给我再挖出来。”听到这话,徐明和孙燕这是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赵毅又道:
“要是我成了,我以后会对你们更好些,甭管最后我能不能成龙王,总不能白让你们跟我一场。”
……
在等待胖金哥新员工开车来接的时候,谭文彬带领众人把民宿上下都检查了一遍,确定不留下任何不该落下的东西,尤其是阴萌的毒罐罐。
李追远则走到柜台前,那上头供着一尊小财神爷。
少年本意去按捏印泥,犹豫片刻后,就改为右手掌心凝出血雾,最后化作指尖成血珠,在财神像上进行咒涂。
最后一笔落下,指尖按压财神面门,财神像的颜色,一下子变得更加鲜亮。
在人家家里住了这么久,受人家如此照顾,已不是一句给了钱就能还清的,更别提胖金哥还带着自己等人进出过雪山。
为财神像开个光,纯当为其家宅立个庇护吧。
至于说“财运”这种事,李追远觉得,胖金哥不用外力,靠他现如今搞事业的心态和魄力,以后肯定也能赚到钱。
“嘀嘀!”
车到了。
李追远向门外走去,其余人也都收拾好登山包出来。
司机下了车,是一个面容白净的青年。
见到他,大家都愣了一下。
那青年见四下无人,就倚着车身打算跪下来行礼。
李追远:“既然要做人了,就别动不动下跪了。”
青年诧异,这不是人才会下跪么?
众人上了车,青年开车,经过古城时,谭文彬指着木王府方向调侃道:“瞧,木王府唉。”
青年脸上露出笑意,他被称呼为木王爷,但和历史上的木王爷,并不是一回事。
到达目的地后,众人下车。
青年也熄火下来了,躬身立在车门旁,恭送众人离去。
李追远站在他面前,开口道:
“既已决定入世修人,就给你一句忠告,人不是只有美好的一面,人生亦是如此,遇到相反一面时,记得克制自己,以人的思维方式去应对,切忌冲动后导致功亏一篑。”
青年闻言,俯身长拜。
林书友轻轻捅了捅谭文彬的胳膊,小声道:“没想到小远哥说这些也很专业。”
谭文彬:“小远哥看的经书多,你回去把那些经文都抄一遍,你也能专业。”
“真的?”
“不是,你真打算抄。”
“我可以让童子下来陪我一起抄。”
“呵,对了,你家那位童子怎么样了?”林书友双目一凝,竖瞳开启,这次的竖瞳不仅更深邃,中间还有一条淡淡的血光,很是精神。
因为这一举动,吓得木王爷身子一哆嗦,差点瘫跪在地。
谭文彬马上捂住林书友的眼:“前面就有家游客商店,我去给你买副墨镜。”
……
数日舟车不歇,终于抵达了那处青滩,也找到了那处叫做三月林的峡谷。
眼下距离清明不远,谷内是一派生机盎然
之景,只是因为这里交通不便,所以没什么游客会过来。
时间,是最适合掩埋的沙土,更别提当年黑袍人杀了自己全家,把全家遗体移至塔底,相当于主动灭了自己门迹。
李追远手持罗盘,走在其中,很快就捕捉到了方位。
靠近那个位置时,李追远能察觉到附近本该存在的禁制阵法,但现在都已消散。
峡谷一侧有凹洞,洞口被一棵老槐覆盖。
老槐似不久前刚被雷劈过,烧焦了大半。
润生和林书友清理了好一会儿,这才把洞口扒拉出来。
一同扒拉出来的,还有不少动物和人的骸骨,显然,他们都是这棵老槐的食物,被拘过来充当自己的养分。
若非被雷劈了,找到这里时,还得先出手解决掉它这个麻烦。
洞内通道并不是朝下,而是平齐,黑袍人家的祖坟,应该就建在这座峡谷山体里。
规模并不算大,看起来和小贵族墓差不多。
谁能料到,那位先祖曾在秘境布下“飞升大局”,给自己的墓,却修得如此袖珍简单。
李追远看过《齐氏春秋》,又擅长阵法,
从甬道走到主墓室前这小小的一段,看出了不知多少精细机关和高深阵法残留。
墓虽小,但里头杀机之深,连李追远都感到震撼。
好在,这里的一切都按照那位先祖书上所说:到期时,禁制自解。
要不然,就是李追远想进来,都无比艰难,哪怕你破开了明面上的机关阵法,天知道下面还藏有多少不可见的玄机。
黑袍人是靠着先祖血脉,在秘境高塔里可以获得规则的优待。
事实上,他的阵法造诣,或者说至少是他当初进到这里时的阵法水平,远不及现在的李追远。
李追远现在几乎可以笃定,黑袍人所说的“因为我是死人所以才得以进入祖坟”,完全是个笑话。
这里禁制完好时,不仅死人进不来,就算白鹤童子亲临,怕也得神位消解于此。
地上,壁上,能看见很多具尸体,早已化作枯骨,应该是黑袍人的历代先人。
他们先祖留言:非到时日不得进祖坟。
但后世子孙谁又能挡得住这诱惑?毕竟谁都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活到那个时日。
然后,他们都死在了这里,死在了由自己
先祖亲自布置的禁制了,也就黑袍人除外。谭文彬:“那个,小远哥,我有个怀疑。”
李追远:“你说。”
谭文彬:“先祖留下的那句遗言,是不是故意的?他让后世子孙不要进来,那之后发生的事情,就和他没因果关系了?”
“嗯。”李追远应了一声,又伸手指了指周围残留的禁制痕迹,“包括所谓的到期自解,我怀疑不是方便后世子孙进来取他的那本书,而是方便他自己出来。”
林书友:“他在这里活了这么久?那得活成什么样子了啊。”
谭文彬:“肯定非人样了呗。”
林书友:“不是,我的意思是,这么小的墓葬里,待这么久,这和关长期禁闭有什么区别,他真能受得了。”
谭文彬:“高塔内,跪尸坑里,翡翠里,那么多人,不都关了那么久?有个成仙馅儿饼在前面挂着,寂寞了就吸吸鼻子,就能挺过去了。 ”
说话间,众人就走到了主墓室。
主墓室面积不大,里面的陈设也很寻常,以石料为主。
不过,没有棺椁,只有中间区域的一张石床。
上方应有一道裂缝,此时日头正是中午,一束阳光垂落,正好照在石床上。
床上,除了一些石块与石灰,并没有看见遗体。
林书友:“是他自己起来走了,还是被人先一步进来过?”
谭文彬:“堵住洞口的老槐是你和润生清理的,之前虽然被雷劈焦了,但也没有被动过的痕迹。”
林书友:“那他难道是从上面那裂缝里爬出去的?”
众人来到裂缝前,自下朝上看,那裂缝很窄很小,壁面却又极为光滑。
骨架小且瘦的人,勉强可以塞进去,但也仅限于此,根本就没往上攀爬的操作余地。
李追远看了看石床上以及床下堆积的石块与石灰,说道:“应该,是从上面钻出去的。”
“钻?”谭文彬留意到小远哥用的是“钻”而不是“爬”,马上再抬头,观望了一下距离。
这儿是峡谷一侧山峰内部,从这里往上钻,钻到阳光可以直射的最上方,哪怕是从山峰侧面走上去,都够累人了。
“妈嘢,这到底是什么怪物?”
顿了顿,谭文彬看向润生:“润生,你能钻得动么?”
毕竟,润生是在场众人里,体魄最强的那一个。
润生伸手,摸了摸谭文彬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
林书友用轻功飞起,来到上方缝隙处,伸手去触摸那里的光滑弧度,然后又摸了摸自己的肩膀轴:“彬哥,小远哥说得没错,真是自己钻出去的!”
谭文彬:“我只是在表达惊叹,又不是在质疑小远哥,没想到你这浓眉大眼的也学挑拨离间了。”
林书友落地,眨了眨眼,他不理解。
谭文彬拍了拍林书友的肩膀:“改天和你家那童子商量下,他下来当人,你上去做阴神大人去,我看那位童子大人现在会做人得很。”
虽然谭文彬故意以玩笑话来缓解众人心中的压抑,但只要一想到,有个人形的家伙,能硬生生从这岩石里钻出去,就已足够让人不寒而栗。
李追远伸手,推开石床上的碎石与石灰,在床上,看见了一行字。
从字体痕迹上来看,应该是以食指直接书写的,上面写道:
“来日再续,半面之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