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福老远看见马车。
不敢快跑过来,担心坏了燕王大计。
直到马车慢悠悠进院。
丘福才敲响马车窗户,请燕王下车。
结果窗户一开,露出李景隆那张脸:“啥事,俺哥睡了,跟俺说!”
他学朱棣的语气称谓,听得丘福满脸黑线。
“滚一边去,老丘啥事?”
朱棣把李景隆踹下车:
“谭渊,带他换身衣服。”
“以后他就在咱府上养猪了。”
李景隆也不恼。
捏捏谭渊胳膊上的肌肉:
“小谭,你说我养多久,能练成你这样?”
谭渊有点懵,王爷的朋友果然脑子都不正常。
“最多一个月,俺用项上人头保证!”谭渊认真回答。
看谭渊一脸老实的模样,李景隆真信了。
他也想做肌肉猛男。
毕竟秦淮河上的小姐姐,嘴上喜欢文弱书生。
可上了榻,就幻想肌肉猛男了。
奈何自己练太累了。
他爹那一身腱子肉,是几十年如一日的反复锤炼。
他很想速成。
像朱棣似的,把李文忠虐成狗。
他也幻想一个月后回家,拿捏李文忠!
“小公爷,只要你按照俺说的做,保管一个月速成!”谭渊胸脯拍得叮当响。
“叫小公爷多见外,叫哥,叫隆哥。”
李景隆也拍他的胸脯:“以后在京师这一亩三分地上,有事提哥,有面儿!”
谭渊仿佛不知道疼似的,跟着傻笑,叫哥。
李景隆小名九江。
生他的时候,朱元璋驻跸在九江,御赐的小名。
除了特别亲近的人能叫,其他人叫,李景隆会跟他急眼。
不过,现在李景隆越看谭渊越顺眼。
小谭这人实在。
跟哥混,哥带你飞。
俩人真是卧龙碰到了凤雏,碰到知音了。
老丘却火急火燎地跟朱棣禀报。
“殿下,出大事了。”
“早晨您派朱能带人去江南绸缎庄打探。”
“午间还有情报传回来呢。”
“下午时候,情报就断了。”
“标下等了很久,发现不对,就派人去查。”
“发现朱能不见了!”
“江南绸缎庄,也是人去楼空,什么都没了!”
朱棣脸色瞬变:“朱能丢了?”
丘福情急点头。
来京之前,朱能老爹朱亮,把儿子托付给了他丘福,嘱咐丘福一定要照顾好他。
结果,刚到京师第二天,人就丢了。
他可咋跟朱亮交代呀!
“别慌!”
朱棣呵斥一句:“朱能带领的小队,四个人都失踪了?”
丘福点头。
“是不是咱们这边泄露行踪了?”
“绝对不能。”
丘福断然道:“朱能有经验,知道事关重大,绝对不是咱们这边出了问题。”
朱棣酒醒大半。
他想的更深。
这个绸缎庄,是不是个陷阱。
郑九成挟私报复,把他引入陷阱里去。
还是淮西人,试探他深浅?
亦或是老头子的布局,被他意外破坏掉了?
如果是这些结果,都不可怕。
就怕那个绸缎庄,是明教据点!
朱能被发现,所以被反杀了。
其实,刺探之初,他就隐隐猜测,这个绸缎庄和明教或者弥勒教有关。
郑九成不敢拿假情报糊弄他。
他现在也没和淮西人势同水火。
老头子的试探,是通过李景隆。
没必要明知明教在潜伏,却拿他一个小手下投石问路。
这不是老朱的风格。
那么,就剩下唯一一种可能。
明教、或弥勒教的据点。
就是说,太孙案,和他们有关。
可是。
明教什么胆子,敢在天子脚下杀人?
还杀他燕王府的人?
这不等于倒逼皇帝犁庭扫穴吗?
明教管事的脑子灌屎了,闲得蛋疼,求皇帝弄死他们?
不符合常理呀!
“殿下!”
丘福着急催促一声。
将朱棣从思绪中拉回来。
“你派人找了吗?”
“标下不敢坏了殿下大事,没敢贸然派人去找。”丘福回禀。
朱棣点头,沉吟道:
“派谭渊去问问老郑。”
“你亲自带人,再去一趟,好好找找。”
“不必怕打草惊蛇。”
此案症结在郑九成那边,找郑九成问清楚,少走不少弯路。
他心中浮现一个奇怪的猜想。
但需要敲山震虎。
“标下这就去!”丘福火急火燎要走。
“回来,让谭渊晚一刻再去找老郑。”
朱棣眸光复杂:“希望俺想多了吧!”
“小鼻涕。”
“奴婢在!”
一个幼童太监出现在马车外。
“烧水,俺要洗澡!”
“一身酒气。”
“洗个澡,精神精神。”
小鼻涕今年九岁,入宫六年,随燕王一起就藩。
因为去北平路上,天气寒冷,他衣着单薄,落下病根,天冷就流鼻涕。
所以,朱棣就给他起名叫小鼻涕。
他本身好学。
朱棣又有意培养一批自己的人才。
所以一拍即合。
当然了,他是隐秘培养,并没有开堂讲课。
他贴身伺候的宫人里,起码有一半,是朝廷的眼线。
另一半是走门路进来的,谋求富贵,毫无忠心可言。
他有任何异动,都被老朱看在眼里。
天下藩王都这样。
这也是傻老二阉割幼童,充当太监的原因。
因为朝廷指派的,全是眼线。
藩王看似在外,实际是一举一动,都被朝廷监视!
哪怕丘福、谭渊等人。
朱棣都藏个心眼。
……
奉天殿。
李夫人报喜的同时,朱元璋就收到锦衣卫密报。
锦衣卫并没有因为没有了毛骧。
就停止运转。
而是正常有序运转。
反而底下人干劲儿十足,争当指挥使。
“老四还算有点用。”
朱元璋最重亲情,其实一直都在想和李文忠和解。
奈何两个人都是牛脾气。
让他这个当舅舅的,跟外甥低头,万万不可能的。
李文忠更是,一个武将,却充满文人的书生气。
别扭、拧巴,还不断干政。
一次两次也就罢了,李文忠不停指手画脚。
朱元璋没杀他已经够重亲情了。
而出将入相,又是李文忠人生信条。
可大明朝,文武分治,将就是将,相就是相,断不可混为一谈!
立下规矩,就得遵守。
你李文忠仗着是咱外甥,就不守规矩。
满朝那么多将领,都在政事上乱插嘴吗?
那咱这朝廷,还转不转了?
还有!
你李文忠想出将入相,是要当司马懿吗?
咱可不是曹操!
朱元璋眸中杀机一闪而过:“幸好,老四帮你悬崖勒马。”
“但你必须走在朕前头,朕不放心!”
转而又眼神明媚:
“妹子知道保儿低头了,一定很开心。”
“真别说,还真别说。”
“老四真是员福将!”
“保儿跟咱怄气几年了,却被老四治服了。”
“肯低头进宫谢罪,罕见呀。”
“咱看看老四是咋治服的!”
锦衣卫还送来一份相对模糊的情报,偷听的结果,内容含糊不全。
老朱碾开一看,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
朱棣把李文忠骑在身上,说:
上梁不正下梁歪。
俺爹奉天殿里面有个小殿,挂满了大妇图。
连李善长家中的老婆子都不放过。
都是那种,你懂的……
他天天不是处置政务,而是钻在里面欣赏曼妙身姿,所以他才虚!
“杂宗糙的!”
朱元璋眼珠子通红:“老子有病啊,看那些老娘们?”
“狗日的老四,杂宗糙的!”
“老子一世英名,毁在你手里了!”
而李文忠的回复,更让他怒火爆表!
“老子是李隆基啊!”
“还他娘的挂儿媳妇!”
“两个杂宗糙的的王八蛋!”
朱元璋把情报揉成一团,使劲撕,撕个粉碎,然后塞进王和的嘴里。
王和悲催吃掉。
虽然不知道朱元璋为啥如此暴怒。
反正肯定是朱棣骂的。
他骂得一定很脏。
朱元璋发泄一会,气呼呼坐下:
“老子派九江卧底燕王府。”
“本来还有点心怀愧疚!”
“现在看,恰如其分!”
“朱棣那杂宗糙的。”
“就该在他身边安插一万个眼线,一万双眼睛盯着他……”
“等等!”
“那不等于给老子自己喂屎吗?”
朱元璋顿时骂不出来了。
朱棣真能干出来。
李景隆也绝对敢报,不像平安,委婉的屎里淘金。
李景隆会把每句话都报上来的。
自己给自己喂屎?
老朱有点反胃,还他娘的有点后悔了。
“静气静气,咱这么大岁数了,不能生气,不能生气!”
“我糙¥#@¥!”
“老四那个杂宗糙的,他肯定不是老子的种,绝对不是!”
朱元璋平静不下来,想起朱棣就想骂他!
过了半晌。
拿另一份情报压压惊。
关于李善长的。
“江南绸缎庄?”
朱元璋眉头微蹙。
近身太监王和心领神会,去一排排归档书架上,寻找相关密报。
很快,就拿出一份情报,送至御前。
朱元璋碾开一看。
顿时眸光阴森:
“毛骧隐瞒咱!”
情报上写着,江南绸缎庄开业时间是龙凤十年,幕后老板是邓銓。
邓銓是卫国公邓愈第四子,申国公邓镇异母弟。
他在家族并不被重视,但他的嫡亲姐姐,嫁给了老七齐王朱榑。
异母嫡长姐嫁给了傻老二,是秦王侧妃。
情报却到此为止,没有详细记载。
可郑九成给出的密报,却是这家店。
很显然,这家店并非表面这么简单。
事关淮西人,老七,还有邓家……
老朱眸光闪烁,想到很多。
“万岁,出事了,礼部侍郎家里入宫报丧了!”
唐云快跑进来,慌慌张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