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渺杏眼圆睁,记起师尊曾说过的“生而知之者,承天地因果”。
霍临锋猛地挺直脊背,望向李通明。
绉离素来淡然的表情,也短暂失神,手指攥紧茶盏。
晏宁更是小嘴微张,露出一排皓齿。
“阿弥陀佛,李施主当得此命格!”觉非开口。
见众人惊愕,二弟李行川垂眸掩住眼底色彩,嘴角勾起一抹微妙弧度。
最震惊的莫过于裴让。
这位当世大儒显然也是未曾想到,李通明的命格竟是生而知之。
对其他百家而言,这一命格或许有些优势,但不大,派不上多少用场。
可对儒家而言,生下来便懂得人世间的道理,其重要程度不言而喻。
浩瀚大地,人族受天眷顾,生而便有命格,命象会在降生时显现。
后天种种奇异,也多半会与命格有关。
若错过降生时的命象,便只能找阴阳家之人帮忙观星卜算。
暴殄天物,牛嚼牡丹,煮鹤焚琴,大材小用……
脑中蹦出诸多想法,裴让额角青筋微微跳动,只恨未能早些识得李通明。
更恨将其收为弟子的墨家上贤,竟连知会书院一声也不知会。
尤其恨李通明之父。
身为人父,当初为何不能坚持己见!
“还未问过裴老到此何事?”李通明被众人看的面皮有些发烫,忙转移话题。
裴让是洒脱之人,转瞬便不再纠结:“本想找你手谈几局,既然你几人已在对弈,老夫不便打扰,这就离去。”
“恭送裴公!”众人行礼。
待裴让走后。
“手谈……”晏宁好奇问道,“李大人,裴公棋艺如何?”
对此,其他人也很是好奇,纷纷将目光投向李通明。
裴让作为当代大儒,竟与李通明这位小辈手棋,想来后者棋艺定也不差……众人如此想道。
现在说实话似乎很坏气氛……环视一圈,李通明沉默半晌,低声开口,“裴老棋艺之高,是在下生平仅见。”
众人听后眸光闪烁。
云渺眨着眼问:“那李大哥,你的棋艺又到了何等地步?”
李通明脊背不自觉挺直:“可与裴公一较高下!”
那很厉害了……众人轻点下颌,心中想道。
唯二弟李行川眼皮一跳。
他隐约记得,自己五岁时,十九路围棋便可轻松下赢大兄。
至于裴师,书院根本没有夫子愿与之下棋。
学子倒是愿意,裴师对学子的胜率也颇高。
只是偶尔会遇见那么几个直肠子学子,不懂得尊老……
所以大兄其实并未说谎,句句实言。
李行川端起茶杯,放在嘴边抿了一口,神色淡然。
“诸位在此稍候,在下需出去一趟。”李通明与众人打过招呼,掀起帐帘,快步走出营帐。
裴让就立在十步之外,背手等他。
李通明走上前:“裴老,到底是何事。”
“来了。”裴让沟壑纵横的面皮微微抽动,“地业瘴以吸收土地精气壮大自身。”
“现老孟却将其污染之地一寸寸净化。你说,以它食性,会做什么?”
李通明想了想道:“无非鱼死网破,殊死一搏……”
话音忽地一顿。
“不对!”李通明瞳孔微缩,“若殊死一搏,又何故等到现在?”
裴让喉间滚出声冷笑:“通明,你可知那地业瘴所染之地,原本都归属谁人名下?”
“您是说……”李通明面上闪过恍然,“平南伯!所以地业瘴是他所养……”
“他侵占土地是为豢养此邪祟,后他因军械东窗事发,地业瘴这才失控。”
“可平南伯养此邪祟又是为何?定不会是为了自己……”
李通明眼底迸出两点精芒,“裴老,看来所谓幕后之人确有其事,其所图甚大,须将之揪出!”
裴让面露欣慰:“这其中的联系暂不明朗,老夫说与你听,便是望你可以留意。”
李通明抬手抱拳:“在下明白。”
东边骤然传来闷雷般的地裂轰鸣。
是郡城方向……李通明抬头看去。
“那东西的本体出来了……咫尺天涯!”浩荡文气冲天而起,裴让只留下一句话,下一刻人已消失在原地。
与此同时,郡城外。
伴着地龙翻身般的震动,三十丈高的恐怖轮廓刺破天际。
那东西本体的每寸肌肤都在喷涌着粘稠黑雾。
腐烂榕树般的躯干上,成千上万条粗壮树根缠满白骨,如同巨木垂落的虬须扫过城郭。
城墙率先崩裂,朱漆城匾化作碎片。
城内街上遍地都是逃窜人群,全城井水沸腾着喷出淤泥。
整座城池乱做一团。
下一刻,两道白虹自云层裂处贯下。
裴让与孟守拙同时出现在城池上方。
“孽畜受死!”
浩然正气以及文意如潮水般席卷而至,与毒瘴骤然相撞。
一时间,此方天地间只剩下黑白相争。
……
军营中,听见动静,诛邪台众校尉全数走出营帐。
云渺、晏宁等人也走到李通明身旁。
“发生了什么?”
“定是那邪祟现身,主祭必然已经赶去,我等不若也去驰援?!”
不论是去打扫战场,还是以防万一,此举都并无问题。
一众诛邪校尉牵战马出营,而后上马朝郡城方向赶去。
一些拥有特殊手段赶路的诛邪校尉,更是或飞天,或遁地,或御剑,先一步前往战场。
片刻过后,众人行至半路。
李通明忽地勒马停下,马镫擦出火星:“诸位,且慢!”
声如裂帛扩散开来,震得马鬃微颤
出于几日下来积累的信任,云渺、晏宁等人第一时间跟着停下。
其余诛邪校尉在扭头看清声音来源后,也都齐刷刷勒住缰绳。
先前李通明带人前往郡城之事,令他们印象深刻,绝非不靠谱之人,此刻出声拦截,定是有事。
上百匹战马同时减速停下,打着响鼻掉头。
“李大哥,何事?”云渺、晏宁几人目光灼灼看来。
李通明死死盯着天边翻涌的黑雾:“先前方圆百里尽被污染,为何唯独郡城不受影响?!”
“我本以为是城中阳气炽盛,邪祟先天畏惧,可现下看来并非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