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蒂西亚平日里每半个月就需要服用一瓶抗污染药剂压制异化器官。
由于长期服用四贤高塔常见的几种抵抗药剂，她对这类魔药的耐药性已攀升至危险阈值。
如“净血抗剂”几乎对她已经没有效果。
这恰是当日布拉吉在见到新的抵抗药剂后，连价格都不问便果断买下“噬垢药剂“的深层原因。
这些情报本是露西从卡伦处购入，此刻却成了她邀约六级学徒布拉吉的重要筹码。
咔嚓。
房门瞬间打开，金发女人病态的面容带着惊疑不定的神情。
她的脸色苍白，本应红润丰满的双唇上不带丝毫血色，一股淡淡的如同死耗子般的臭味弥漫开来，昭示着污染症已深入骨髓。
当目光触及露西的灰色见习袍时，莱蒂西亚脸上的希冀慢慢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戏耍的愤怒。
她身上的“污染症”即便丈夫耗尽人脉求告巅峰学徒，也只能靠大量抗异变药剂延缓病情扩散。
一个身穿灰袍的见习学徒又怎么可能拥有治疗的办法。
“布拉吉正在实验室，“
她指节因紧攥门框而发白，“若开门的是他，谎言足以让他取了你的性命。“
因为试图欺骗一位中级学徒而死，即便是铁鸦也无权过问。
冰晶般的嗓音裹挟着逐客令，“现在，带着你的鬼把戏滚。“
“稍等一下。”
露西伸手抵住即将闭合的房门：“我没有欺骗你，我真的有治疗污染症的方法……对了，‘噬诟药剂’你应该喝过，那就是我炼制的。”
门缝再度扩大。
莱蒂西亚冷冽的目光如解剖刀般剖凝视着兜帽下的银发少女。
当发现对方眼底毫无退缩时，她忽然转换话锋：
“你刚才说你叫什么名字？”
“露西，露西·费利西亚。”
“你是一位魔药学派的学者？”
“emm……当然。”
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的，少女面不改色地认下新身份。
“进来吧。”
莱蒂西亚侧过身子将露西领进了房间。
尽管心中还有怀疑，但已经被污染症折磨了三年的莱蒂西亚不想错过任何恢复正常的机会，即便机会看起来已经十分渺茫。
正如露西在回廊中猜测的那样，中级学徒的宿舍远比她所在的五层要大了许多。
不但实验室、卧室、盥洗室一应俱全，甚至还有单独的冥想室和厨房。
也难怪很少在学徒食堂看到中级以上的巫师学徒，合着这些家伙也吃不惯食堂的土豆配麦粥，全都躲在宿舍里开小灶。
莱蒂西亚将露西领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又从厨房里端出两杯红茶和点心。
随着精美的骨瓷茶杯被推到她的面前，露西有那么一瞬间都在怀疑自己是否还置身高塔。
坐在对面的莱蒂西亚似乎也看出了露西的想法，开口道：
“不用惊讶，当你晋级正式学徒后就会自由许多，如果你能爬升到中级学徒，即便是高塔中，你也能享受到贵族的待遇。”
露西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那我现在把治疗的方案告诉你？”
对面坐着的莱蒂西亚却摇了摇头，笑道：
“治疗方案不急，等布拉吉结束实验再谈不迟。”
不同于先前的剑拔弩张，当露西坐在客厅后，莱蒂西亚的神态和语气都放松了许多，嘴角甚至带上了淡淡的笑容。
不得不说，莱蒂西亚是露西两辈子以来见过最漂亮的女人，即便是憔悴的面容也丝毫没有降低那份美感，反而在这位西方人的脸上添加了几分属于东方的柔和。
“自从两年前我因为一次实验导致肢体变异染上污染症后，我便再未踏入过实验室……如今已算不得真正的巫师了。”
莱蒂西亚轻抿红茶，眼尾漾起慵懒笑纹，继续道：“布拉吉不允许我单独出门，上次单独接待客人已经是一年前的事情了。”
“趁着他做实验的时间，你陪我聊聊天也不错。”
说完，充满成熟气息的莱蒂西亚俏皮的冲着露西眨了眨眼睛。
露西慌忙端起红茶牛嚼牡丹般喝了一大口来掩饰发烫的脸颊。
或许是喝的太急的缘故，她并没有喝出什么特别的风味。
比起红茶她更喜欢前世的绿茶。
反倒是桌上的几盘点心让露西食指大动，她已经好久没有吃过除盐巴以外的调味品了。
高塔食堂的盐渍土豆可烹不出这般精致滋味。
和粗犷的露西不同的是，对面的莱蒂西亚端着精美的红茶杯小口的品着，动作优雅而轻盈。
脸颊稍稍降温的露西主动挑起话题：“莱蒂西亚前辈是贵族？”
“瓦茨家族，科洛公国的支柱。”
莱蒂西亚语气平淡的就仿佛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丝毫没有炫耀的意思。
露西疑惑道：“贵族也要加入高塔？或者说是前辈主动加入的？”
闻言，莱蒂西亚放下了手中的茶杯。
“你应该猜出来我的巫师天赋不高了吧，如果不是布拉吉庇护，我在保护期时应该就已经死了，这样的环境你觉得有哪位养尊处优的贵族自愿来高塔学习？”
说到这里，莱蒂西亚的脸上也露出几分迷惑：“不知道是哪里定下的规矩，科洛公国，不，应该说整个大陆的所有人，十五岁之前接受天赋检测是铁律，无论你是田间农奴还是宫廷贵胄。”
莱蒂西亚的话让露西一愣。
她摩挲着杯沿陷入沉思。
这种近乎暴虐的选拔机制，与高塔保护期内残酷的淘汰法则，仿佛在逼迫学徒进行某种生存竞赛。
就仿佛巫师们在准备或者说在提防着什么。
可伟大而全能的巫师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可惜现有的情报太少，答案只能交给时间。
“莱蒂西亚前辈是哪个学派的巫师？”
“别再叫我前辈了，直接叫我莱蒂就好。”莱蒂西亚顿了顿继续道：“我和布拉吉都是元素学派的巫师，他执掌烈焰，我司职清泉……很奇妙的相生相克不是吗？”
“缘分很神奇是吧，我们两个当年可是一见钟情……对了，你呢？高塔可没有精通魔药学的巫师，你该不会是解剖学派吧？”
莱蒂西亚话语中带着些许调侃。
“祝”你被分到解剖学派亦是高塔自古以来的阴阳怪气。
却没想。
“正是。“露西挺直脊背，“我深爱着解剖学。“
莱蒂西亚端着红茶杯的手悬在半空，嘴巴张得足以装下一颗鸡蛋：
“emm……好吧，你喜欢就好……”
不知是不是这两年被关的太久的缘故，露西的到来彻底解放了莱蒂西亚的天性。
囚鸟般的贵妇与银发的见习学徒，竟在红茶的香味中产生了不可思议的共鸣。
轻笑声不时在客厅中回响。
只是某位正在实验室中的六级学徒，心中没来由的突然生出一种被挖墙脚的危机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