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的门锁在下午五点发出咔嗒轻响，布拉吉揉着太阳穴走了出来。
他灰袍上沾着不知名的暗色药渍，眼睑下泛着青影。
在魔药学学识的加持下，露西可以肯定那一定是某种抵抗药剂失败后的残液。
莱蒂西亚瞥见翻转沙漏时钟里仅剩的几粒黑砂，诧异地轻呼：“我们竟聊了整整四沙漏时？“
她匆匆提裙起身，“你稍坐，我去和他说。“
露西看着美丽的莱蒂西亚走向实验室方向，很快就听见走廊传来细碎的低语。
莱蒂西亚与布拉吉的谈话并没有太长，片刻之后二人便回到了客厅。
与那日在广场见面时不同，今天的布拉吉灰眸如鹰隼般扫过沙发上的露西，忽然右手抚胸行了个标准的巫师礼：
“没想到炼制出噬垢药剂的居然是一位见习学徒，重新认识一下，元素学六级巫师学徒布拉吉·霍尔。”
一位见习巫师学徒自然不配让中级学徒主动行礼，但如果是一位能够炼制出抵抗药剂的魔药学者，身份足以与他平起平坐，甚至略高半筹。
露西起身回礼：
“解剖学见习学徒，露西·费利西亚。”
简单问候过后，二人重新入座。
“莱蒂说你能根治污染症，虽然我不信一位见习学徒能做到，但看在你陪她聊天的份上……”他顿了顿，指节叩了叩橡木桌面：“说说方案。“
露西从巫师袍中取出一瓶深褐色的药剂放在了桌上。
布拉吉皱起眉头，瓶子里的药剂他见过。
“噬垢药剂？”
“是，也不是。”露西露出一抹笑容，道：“严格来讲，这是一瓶大师级噬垢药剂。”
没错，这瓶噬垢药剂才是露西闭关五天最大的收获。
用两次在塔莉娅那里购买的四十多份药材炼制成功了8份普通药剂和1份大师级药剂。
这瓶大师级噬垢药剂不但将抵抗药剂的精神力上限提升到了60点，更是多了一个新的特性。
“喝下这瓶药剂，半个沙漏时内污染症将彻底封锁，只要在这个时间内将异变器官整个切下来，便能彻底根治。”
布拉吉一把夺过桌上的褐色药剂，拔开瓶塞放在鼻子前轻嗅。
在妻子患上污染症后，布拉吉便一直在研究魔药学，虽然因为天赋限制他的魔药学并没有什么进步，但依旧能够分辨出这瓶噬垢药剂与之前那瓶的区别。
其中的药性和魔能波动绝非后者能比的。
甚至连空气里游离的污染粒子都为之一滞。
几乎只在一瞬之间，布拉吉便已经做出了决定。
他转过头轻柔地喊了一声妻子的名字：“莱蒂西亚。”
后者微笑着点点头：
“我已经受够了污染症，如果这次失败导致污染源扩散，对我……对你都是一种解脱。”
布拉吉动了动嘴唇，但最终还是没有发出声音。
随着空气中的魔能颤动，莱蒂西亚身上的居家服忽的燃起一团蓝色火焰。
眨眼之间，莱蒂西亚穿着的衣裙便已经化作飞灰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傲人的身材、雪白的肌肤以及……
一坨生长后背靠近肩膀处溃烂的肉瘤。
难怪莱蒂西亚得了污染症还能活下来。
难怪身为六级学徒的布拉吉还没有放弃。
原来莱蒂西亚污染值超标后并没有导致现有器官的异化，而是在她身上又重新长出了一个器官。
那是一颗头颅，溃烂的头骨黏连着脊椎，歪斜的五官随呼吸蠕动，长满牙垢的腐牙间滴落墨绿脓液。
布拉吉满脸淡然，丝毫没有因为妻子显出丑陋的畸变而失态，反倒是莱蒂西亚在脱掉衣服后垂着头一言不发。
布拉吉：“怎么样，有办法治愈吗？”
鸦喙面具的铜扣咔哒合拢，露西隔着肠衣解剖手套按压肿块边缘：
“抵抗药剂将污染源控制的很好，我有八成的把握。”
虽然露西还没接触过活体解剖，但反正都是将魔化器官切下来，载体是活是死应该也没有什么区别……吧？
夫妻俩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兴奋。
还没等布拉吉开口，莱蒂西亚已经激动道：
“那就把它切走，就现在！”
幸而布拉吉还算镇定，开口道：
“我需要准备些什么？”
“一间安全的实验室。”露西想了想，继续道：“一个银质手术台，一套解剖工具还有恢复药剂……以及足够剂量的曼陀罗酊剂，活体剥离可比尸体解剖疼百倍。”
布拉吉安静的听完。
“我知道了，你们在这里等我，半个沙漏时我就回来。”
说完，也顾不得妻子还赤果着和别人共处一室，布拉吉已经推门离开了房间。
虽然布拉吉说了半个沙漏时，但刚过去了十多分钟就赶回了房间。
他的身后跟着两名穿着仆从服的男子，身上散发着某种能量扭曲着空气，手中抬着一张巨大的银质解剖台。
这种解剖台虽然不是纯银锻造，里面裹着一块两米见方的铁木板，但其重量绝对不小于千斤，显然这两名仆人都不是普通人。
高塔的仆从分为两种，一种是由奴隶和平民组成的普通仆从，另一种则是依附于高塔的骑士。
二人显然属于后者。
对于骑士这个职业露西接触的不多，了解的就更少。
只知道他们与巫师一样都需要天赋，只不过他们的天赋称为生命种子，修行方式则是骑士呼吸法。
这种呼吸法能够提升力、敏两种属性，等级高后还能产生斗气。
只是骑士有一个致命的弱点，不管生命种子也好还是呼吸法也罢，对精神力的提升都微乎其微。
最强大的骑士精神力也不会超过10点，虽然看起来是常人的10倍，却防不住学徒一次精神力冲击。
所以即便传奇骑士战力不差，依旧只是巫师的附庸。
将解剖台安装好后，两名骑士便行礼毕恭毕敬的退出了房间。
将露西要求的所有东西都准备好后。
布拉吉站在门口突然开口道：
“无论你是因为什么事情才会选择主动来给莱蒂治病，但按照巫师之间的规则，手术完成后我会尽全力帮你办成你的要求，之后就拜托你了。”
正在给手术刀消毒的露西郑重道：“尽全力而为。”
随着实验室的大门合拢，房间内只剩下露西和披着浴巾的莱蒂西亚。
虽然这是她第一次在活人身上动刀。
但因为解剖了两具类人尸体的露西倒是没有太过紧张，依旧按部就班的准备着器具。
莱蒂西亚站在一旁没有催促，直到感觉有些寒意才终于听到。
“躺上去吧。”
得到指令的莱蒂西亚脱下浴巾，平躺到了冰冷的银质解剖台上。
解剖台上的丝丝寒气让她肌肤泛起细小疙瘩，却不及背后肉瘤蠕动的恶心触感。
已经戴好解剖手套和鸦喙面具的露西再次检查异化器官。
“我只解剖过魔化兽，这还是我第一次在活人身上动刀，我有把握治好污染症，但不敢保证伤口是否能够恢复如初。”
莱蒂西亚点点头。
“伤口无所谓。“她盯着实验室天花板上的魔能永亮灯：“只要能摆脱这鬼东西...“
当昏厥药剂滑入喉管，莱蒂西亚最后的视野是鸦喙面具折射的冷光。
露西拿起最为锋利的五号解剖刀缓缓贴近肉瘤与健康肌肤的交界，那里有根紫黑色血管正在搏动，像条沉睡的毒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