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天,重阳节
这一晚,我睡觉了,睡得格外的香甜。
做了个梦,梦见有一人对幽蓝鬼火跪拜。
这并不可怕,我所见识过的比这更加恐怖。
门外的鬼哭狼嚎不过是风中乱絮,妖魔鬼怪亦如檐下浮尘,入耳碍眼,却再难撼动我分毫。
真正该攥在心头掂量的,从来不是那些虚张声势的狰狞。
是实打实的力量鸿沟
怕?恐惧?
怕的该是自己羽翼未丰,恐惧的是面对真正的凶戾时,连站着的力气都没有。
至于那些嘶吼与魅影,不过是实力悬殊时,才会被放大的恐惧罢了。
早晨,出门之时,余光瞟见茅草房没有锁,专门叫了几声奶奶,看看在不在家。
奶奶也是应承了几声,好像是在制作酒水。
想到那血淋淋的真相,我便打了个寒颤,夺门而出。
我拿出了家中,所有值钱物和积蓄,去镇上卖掉,换成票子买了鸡鸭鱼肉,烟茶、糯米酒、调料、香草。
雇了几个厨子炒菜,晚上5点左右送过来。
又用棒棒糖,雇了小孩子叫他们帮我收集几小瓶腐臭水交给我,顺便把香草撒在我家的周围,遮掩污臭。
因为符箓,猩红鬼怪并没有出来祸害村民。
但也有几个村民离奇的死掉了,很显然就是鬼火在作怪,村长只能默默的处理掉。
我家旁边的小路也已经重新修整拓宽。
周围的树木都已经被砍伐掉,光秃秃的一一片。
管家和村长在房车那商讨些事情,而我则就站在离他们不远处,静静地等着他们商讨完。
见他们无事,我便慢慢的靠过去,用水沾了点在额头上,装作汗液
村长见我来,怕坏了他的好事,就先黑着脸快步走过来,骂道:
“你个狗崽子!过来干嘛!翅膀硬了是吧?我看你是日子过得太舒坦,忘了自己姓啥了!
我告诉你,你要是对昨天的事情不满,也由不得你,没揍你一顿就不错了……”
他的话似冰雹砸过来,从我出生一直骂到现在,还偏喜欢我还不上嘴的这种感觉。
我低头做做样子,手指使劲绞着衣角,一句也不还嘴。
村长这个人爱端着高高在上的架子,惯于站在虚妄的制高点上,对着地位不如自己的人指手画脚,这样能显出他的优越
“爷,我错了,真错了。”我等村长骂得稍歇,赶紧从兜里摸红票子,双手捧着递过去,“这是我一点心意,您买点茶叶喝。您别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村长斜眼瞅了瞅布包的厚度,脸色稍缓,没接,却哼了一声:“拿这东西干啥?我缺你这点钱?”
话虽硬,语气却松了些。
我心里一松,老东西喜欢钱,喜欢得不得了
又赶紧掏出个小纸包,塞到村长手里:“爷,您就当给我个改过的机会。下午我家备了菜,您务必赏光,让我给您斟杯酒赔罪,还有帮忙引荐一下大老板吗?”
村长捏住纸包,掂出分量,嘴角总算上扬,蚊子肉也是肉。
心中想的却是,你爸妈在外打工就是有钱,反正大老板也看不上你这仨瓜俩枣。
村长把烟杆别回腰里:“罢了罢了,看你还算有诚意,跟过来”
在大老板面前,我腰弯得更低了,手里捧着刚买的上好茶叶:“叔,昨天您能出手帮我解围,我心里一直记着感激!今天特意组了局,您要是不忙,就赏个脸去坐坐,让我好好跟您说声谢谢。”
管家扫了眼茶叶,只是盯着我的脸:“举手之劳,不用这么客气。”
一通电话突然打了过来,管家快步接起,听对面说了几句,神色不变,挂了电话后
他转身看向我,夹着的一沓红票子“啪”地递到我面前:“今天小少爷来这游玩散心,你小子上点心,把这场宴会办得漂亮点,钱不够就跟我说。晚上过来找我,有事找你说”
我心中大喜过望,不是因为钱,而是因为“小少爷”来了,这和我的预想一模一样,管家的项目绝对不普通,道士也藏着别的心思
这下,所有线索串上了。
往各家走的时候,我见人就扯出笑脸,哪怕对方只是淡淡应一声,我也忙不迭地说:“一定来啊,千万别客气!”
路过蒋玉家门口,见蒋富在和她聊天,赶紧凑过去搭话:“婶,叔,晚上来我家喝酒不?”
“凭撒啊!去你家吃?瞧瞧你家那股子污臭味,昨儿个不是挺嚣张的嘛,今儿怎么反倒软下来了?”蒋玉叉着腰,唾沫星子都快溅到我脸上
我额头上的汗浸湿了衣领,擦擦汗:“大老板叫我办的酒宴,他家的小少爷来。”
“呦呵!这好事给你摊上了,吃狗屎运了,不愧是狗崽子啊”蒋富一听,眼睛就亮了起来,“去,怎么不去,有酒有肉怎么不去,赏你脸了”
我挨家挨户的请,能多请一个是一个,哪怕人家只是来坐会,也能让场面人数多一些,老弱病残孕都不放过。
…………
中午正端着碗喝烈酒,喉咙里烧得发紧。
见奶奶从茅草屋里走了出来。
她眼神沉沉地落在我身上,那股子说不出的压迫感让我心里发怵,手里的酒碗都差点不稳,但我还是强压下慌意,硬撑着镇定下来。
昨天晚上的事,她是一点也没提,又或者她自己不知道。
“阿勾!弄这么大阵仗,是要干嘛?”奶奶开口,声音没什么起伏,却透着股追问的劲儿。
我攥紧碗沿,按早就编好的话说:“奶,昨天我跟村里人闹了点矛盾,本来还僵着呢。
多亏城里来的老板还有村长出面,帮我把事儿解决了。
我想着今天请大家吃顿饭,也好缓解缓解关系,别让误会搁心里。”
“奶!留下来一起吃吧,几年也吃不到一次,这次大老板出了部分钱给我,他人可好了!”
“行!晚上我留下来吃宴”,奶奶皱眉思索了一阵,最后应承下来
“大老板有点相中我,晚上说跟他去做项目,就在他大大的车里,可能晚点回来吃宴”
“阿勾!记住晚上不要点火!”
……
村口,风裹着尘土迎面扑来,眯得人睁不开眼。
视线里,一辆重型皮卡正轰隆隆停在路边,车斗上绑着个老大的长方体容器,抹布盖得严严实实,旁边还有些工具箱。
不用猜我都知道是什么,换运仪式的必需品——临死的白家老爷子。
旁边还停着辆豪华加长轿车,车身亮得能照见人影。
镀铬的饰条在尘土里都透着贵气,这玩意儿,我这辈子只在画片上见过。
尘土还没落下,远处又传来一阵引擎声,好几辆车顺着土路开了过来。
车刚停稳,车门接连打开,几个穿黑色西装的壮汉陆续下来,个个腰板挺直、眼神锐利,往那一站就透着股生人勿近的气场。
还有二十几个安全帽,穿着工程制服的人在检查的着容器,交谈资源勘测图,说着些听不懂的专业名词。
就算村里人听不懂,做戏也要做全套,不能被看出破绽。
管家早凑了上去,脸上堆着笑,快步走到最前头那辆豪车旁,恭恭敬敬地伸手拉开了后座车门,动作熟稔得像是演练过无数遍。
看这阵仗,里头坐的,想必就是那位“小少爷”了。
车门打开,小少爷弯腰从后座钻了出来。
我就站在旁边,目光刚落他脸上,心脏一沉。
他眉眼间的轮廓、甚至连嘴角微抿的弧度,竟和我有七分相似!
这一下,有些疑惑解开了。
怪不得管家第一次见我时,眼神里会有震惊;也怪不得后来他总是盯着我的脸看。
管家在一旁弓着腰,脑袋压得极低,只对着小少爷耳畔说:“白玄少爷,老爷子临终前,用性命布下的换运仪式计划,眼下已经到最后一步了。
您不用费心做别的,只跟着我们的安排走就好,剩下的事全由我们来扛。这段时间,委屈您了。”
然后放大声音说道:“小少爷,一路辛苦,这边已经备好地方歇脚,酒宴也按您的喜好安排妥当了。”
白玄没应声,只微微颔首,神色平静得看不出情绪。
管家立刻朝我递了个眼色,
我忙堆起满脸笑容凑上前,腰弯得恰到好处,右手做了个恭敬的“请”的手势:“白玄少爷,这边路窄,我给您带路,咱们先去我家歇口气。”
引着他往我家走时,我特意给他介绍村中的景致:“您看前头那片老核桃树,是咱们村三百多年的树了,夏天遮荫特别凉快;
旁边那口井也是,水甜得很,等会儿酒宴用的茶水,就是从这儿打的……”
我嘴上跟白玄少爷说着景致,我心里却清楚,这根本就是对牛弹琴。
他眼里那点漫不经心藏都藏不住,只有不耐烦与嫌弃不屑。
我在装样子,装出热情周到的模样;他也在装样子,装出愿意听的耐心。
说白了,哪有外人会平白对这穷山沟的风景上心?
除非这事背后藏着实打实的利益,不然以他的身份,根本不会踏进来半步。
管家把村长拉到一旁,避开众人,给他说了些什么,村长脸上先是难堪,后来笑呵呵的,嘴角都压不住。
下午的时候,去镇上点些好菜,买几瓶好酒加上些饮料啤酒,还搞到了过年积货的小摔炮给自己。
加点钱,立马就送到了,有钱对于普通人什么都搞得到。
桌上的好酒好菜堆得满满当当,名酒名烟,鸡鸭鱼肉,香气四溢。
村里人平时顿顿都是蔬菜土豆,一年到头也吃不上几回肉。
这回不仅是大老板请客,听说来的人还能领个红包。
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所以能来的人全来了,院里院外挤得满满当当。
白玄望着眼前的景象,眉头微蹙,终究没说什么。
他草草扒几口饭,坐了不过几分钟,便放下了筷子。
身旁的助理倒是识趣,连忙上前低声道:“少爷,管家已经在车里候着了,还有几个项目文件等着您签字。”
说罢,便示意我一同跟上。
“诶!这白嫩少爷怎么没吃几口就走了?这么好的菜,不吃简直是暴殄天物,真是白长了这么大的个子!”村长媳妇在一旁小声嘀咕,语气里不满,又酸溜溜地补了句,“那狗崽子凭什么跟大老板走?就这么看重他?一个外姓人,在我们村倒占尽便宜!”
村长正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嘴里塞得满满当当,含混不清地呵斥:“你懂个屁!别在这瞎嚷嚷!他走了正好,待会儿这宴会就归我主持,他今天的功劳,不就全算在我头上了?这不就是白捡的好处,有什么不好?”
口上说的和心中想的却不是一回事:大老板要他死,他还能活得了?
等他没了,他手里的那些东西,不就全成我的了?到时候就算他父母找来,也无济于事!
“哎!哎!村长你天天和大老板打交道,知道那长长的容器是啥子”
有人问道,众人便也来了兴趣,分分好奇,想长长见识
毕竟村长对外说的是山上的资源开采项目。
村长吃饭的速度顿了顿,差点没噎着,心想中:他妈的,一个棺材也打听。嫌活的不够久。
“高科技玩意,你们不知道的好东西,鬼火庙上资源多,先拿我们这个山头做个实验先”村长拿出事先想好的话,模模糊糊的解释道,“还有那个小少爷,就是过来镀金,增长点阅历,以后好接手家族事业”
“啥叫镀金啊?阅历又是啥?……”
“滚!干你饭去,大老板的事是你能打听的吗?”
车辆齐齐的开往小路,奶奶望了过去,耳中时不时听着村里人的谈话。
没有说些什么,依旧扒拉口中的饭菜。
心绪却不宁静。
转身走进自己的茅草房,拿出小瓶特制的烈酒,放在自己的兜里。
…………
车上的白玄望着窗外掠过的街景,眉峰微蹙,对身旁的管家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满:“那个乡下人,他为什么跟过来?”
“白玄少爷,您看他那张脸”管家拿出黑白照片,凑近压低声音解释,字句都透着狠厉,“和您几乎七八分相似。仪式办完后他必须死,这种隐患,不能留。”
车子渐渐减速,稳稳停在路边。众人依次下车,动作利落。
工程师们扛起沉重的容器,踏上仅容两人通过的小路往山上走,我默默跟在队尾。
这时才注意到,前边的道士换了身黄色道袍,背后斜挎着桃木剑,与之前的模样判若两人,倒有了几分仪式该有的模样。
现在人还很多,所以道士这个活死人是还不会变成怪物的。
他一定会完成这个换运仪式的,而我需要做的仅仅只是跟着小少爷白玄。
可是他们人太多了,我需要帮他们减少点人。
我默不作声地掏出那小瓶腐臭水,拇指抵住瓶盖轻轻一推,盖子便脱落下来。
手腕微转,瓶中的污水便缓缓划散,在身后的路面上留下一道暗痕。
手电筒的光柱在夜色里晃着,众人依着光线前行,道士因听过鬼火的传闻,所以告诫大家用的都是手电筒。
忽然,灯光里闪过一抹黄影,一只黄蜂扇着翅膀,竟在人群中穿梭,转眼便停在一人后颈,尾针毫不犹豫地狠狠扎了进去。
工程师闷哼一声,反手在后颈狠狠一拍,指尖当即攥住一只黄蜂,尾针上还挂着丝缕血迹。
他眉头都没皱一下,两手用力一碾,捏爆虫子,随手丢在脚边
可就在他抬手揉了揉后颈的瞬间,那处被蛰的地方忽然鼓起个红包,转瞬间便胀成鸽蛋大的脓泡
青黑色的纹路在皮下蔓延,鼓胀的速度快得吓人,不过眨眼功夫,竟已肿如拳头,表皮薄得发亮。
“李锡!你脖子后面!”旁边有人惊叫起来,声音里带着颤。
周围人见状惊呼着提醒,偏偏管家和道士还没察觉这变故,脓疮就骤然炸裂
腥臭的脓液混着黑血四下飞溅,溅在旁边人的脸上、衣服上,黏腻滚烫。
工程师双眼翻白瘫倒,脊椎骨赫然外露,断裂处还挂着碎肉,温热的鲜血喷溅在旁人身上。
这种虫的名字叫尾上针,与妇人心、蛇儿口所齐名。
虽然不隶属于鬼怪,但至少也被他们的阴邪之力侵蚀过。
我站在人群边缘,被吓得面色惨白,趴在地上抱头鼠窜,撅起屁股,想要将头埋进土中的。
人本就有弱小的时候,不必因暂处弱势而惶惶。示以平庸、任其轻视,如浮冰孤岛藏于迷雾,无人窥得真形。
工程师倒下的闷响还没落地,斜前方突然传来一声短促的抽气
“救命”
“张华!你怎么了?”他旁边的同事发现不对劲,扶着他。。
可张华猛地捂住喉咙,脸涨得发紫。
他踉跄两步,试图抓住旁边的同事,指尖刚碰到衣服,整个人便直挺挺地向后倒去,后脑磕在石阶上,发出闷响,再没了声息。
可他胸腔里的心脏还在不停跳动,只是那“咚咚”的有力搏动声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阵细碎又诡异的昆虫鸣叫声。
路程还未过半,便死了两个人,这不是好兆头,恐慌造成的影响是不可估量的。
管家凑近了去听,竟不是杂乱的虫鸣,而是清晰地重复着三个字:“不丈夫、不丈夫、不丈夫”
白玄哪里经得住这惊悚场面,当场瘫坐在地,脸色白得吓人,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一个养尊处优的少爷哪见过这种阴间事。
管家眼神一厉,当即拔出刀,狠狠刺向那工程师的心脏。
诡异的是,刀尖刺入的瞬间,没有一滴血液飞溅。
他手腕一转,刀把横压,割出一道口子,跟着用力向上挑!
只见刀尖上赫然插着只蜈蚣般的虫子,它身体卷曲着,形状竟像颗人的心脏,之前那“不丈夫”的诡异叫声渐渐变弱,最后身子一软,彻底没了动静。
管家握着还沾着虫尸的刀,转身急声问:“道长,这可如何是好?”
道士蹲下身,指尖轻点两具尸体的伤口,神色疑惑。
“这些东西怎么会有一股熟悉的味道,而且有些臭,好像在哪里闻过。”
片刻后道士缓缓起身,语气平静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换运本就是逆人伦、逆天理之事,遭罚是必然。
况且运势这东西,玄之又玄,但凡对它心存贪念、想强行篡改的人,往往先伤了自己。眼下这局面,是必经的一步。”
“奇了怪了,我竟然没有解决之法,这里和几天前来着完全不一样了”道士在心中想着,“算了!到时候再看情况……”
道士从袖中掏出两张符纸,双手快速结印,口中念念有词。
他拔出桃木剑向上一挑,符纸便被挑至空中,稳稳悬在众人头顶,随队伍而移动。
他收剑入鞘,沉声道:“此为驱邪符箓,可驱散周遭邪祟鬼怪,但能不能保命,还得看各自的造化。”
道士若提前知道这些昆虫的底细,说不定有办法施法化解。
但眼下的问题是,这是鬼火山,不是寻常地方。
别说他只来了七天,就算在此住上一二十年,能不能摸清这些虫子的能力都难说,破解更是无从谈起。
这地方的深浅,不是短期来客能猜透的。
整个风水循环所产生的腐臭水,对鬼火山那些正欲突破封锁的妖魔鬼怪而言,不啻于人间至味。
会被这味道吸引的,绝非普通鸟兽。敢凑过来的,定然不一般。
不是沾染了鬼火的邪祟之力,就是本身妖魔鬼怪的碎片所化,藏着不浅的戾气。
这虫子唤作“不丈夫”,只缠那些心狠手辣的男人。
它和宿主是共生关系,宿主手段越毒,共生就越旺盛,甚至可长命百岁;但要是宿主老实本分,反而会被“不丈夫”杀死
管家叫人过来踢了踢我,示意我起来继续走。
我慌慌张张的爬起来,面如死灰,疑神疑鬼的跟了上去。
怪事接踵而至,前行的每一步都伴着惊悚。
有人肚子毫无征兆地隆起,腹中传出婴儿“啼啼”的哭声,嚎叫着“快生下我!快生下我!不然我就把你肚子里的东西都吃完!”
管家身边的一人突然失控,舌尖变成蛇头,疯了似的扑向旁人。
道士来不及多想,挥起桃木剑斩断那人舌头,鲜血当即从那人嘴里涌出,糊满了整张脸,发出嗬嗬的哀鸣,好不凄惨。
他没有能力破解这种带有鬼怪戾气的生物,只能出此下策。
抬着容器的人换了一波又一波,有人想要退出,管家直接把他的大拇指剁下,拿着他家里人威胁。
这种事开弓就没有回头箭。
一路上,嚎叫与惨叫此起彼伏,阴森的气息裹着血腥味弥漫,鲜血成了这条路上的常态,黏腻地沾在每个人的鞋底。
鬼火庙,瓦泥砌的寻常庙宇,檐下悬着两盏蒙灰空灯笼。
众人站在庙前,神色疲惫,慌乱无措。
不过是到鬼火庙这短短一段路,已减员四分之一。
余下的人心有余悸,可碍于威胁,谁也不敢擅自挪动半步。
道士看着门楣上方的符箓,打量着鬼火庙,心中却是犹犹豫豫。
这一路的生物,他从未见过,也不知道该如何解决,这已经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
若是贸然开启换运仪式,他还能不能按原有的计划进行,毕竟修道不容易,刚刚的凡人都已死了几个。
可是再看鬼火庙,在他眼中,此庙运势绝非寻常。
紫气蒸腾自瓦泥缝隙,盘桓檐角不散;瑞气萦绕于四壁之间,裹着鬼火庙流转。
我跟在他们后面,眸子往符箓上瞟,“道士的计划快开始了”
管家喊了两人上前开锁,头一下用锤子砸,铜锁纹丝不动。
换锄头再砸,锁身依旧牢固,接连换了好几样器械,都没能将锁砸开。
他转头给旁边西装男递了个眼色,对方心领神会,从口袋摸出支装着消音器的手枪,“啪啪”两声,铜锁当即被击穿损坏。
没有手枪一路上可管不住这么多人。
铜锁击坏的一瞬间,山林里骤然陷入死寂,连风停止了。
树木花草在灯光下纹丝不动,地上映出的却不是正常树影,而是一个个匍匐的鬼影,像臣子面见皇帝般对着庙门低伏。
远处传来闷响,几块山石从陡坡滚落,砸在林间发出沉重声响,是落石的征兆。
道士缓缓转动身子,目光如炬,将周遭一切细细审视。
他修道数十载,历经无数险地,见过形形色色的妖邪鬼怪。
可眼前这一幕,却让他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惧意。
鬼怪从不甘居于人,风水之地更是无法限制他们。
那这几日的所见所闻都指向一个点,这个鬼火山就是鬼怪镇压地,某种生物用风水限制了他们的自由。
让它们如奴仆般匍匐在地
悚然!
这种场景,他在修道生涯中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这绝非寻常的机缘,更像是一场未知的浩劫。
“以我目前的道行,怕是难以驾驭,稍有差错,不仅前功尽弃,甚至可能尸骨无存。
可就此退缩,我又实在心有不甘,可我修的是斩妖除魔之道,然而这运势,可以省下我数十载的功夫。”
道士在心中,反复的权衡利弊,犹豫不决。
若应下这场换运仪式,来偷梁换柱,无疑是修道路上一次惊天动地的突破,足以让他的道行增长一日千里。
道士手不自觉地握紧了桃木剑,指节泛白,心中天人交战,利弊取舍。
管家连叫了好几声“道长”,声音里透着焦急,可道士依旧呆呆地站着,像失了魂。
管家顺着道士的目光,忐忑地往四周打量,只见树木在风中摇摆,天色暗沉,并没有什么异样。
他不过是个凡人,肉眼凡胎,哪能看出这其中隐藏的玄机。
在他眼中,不过是诡异的山林,可道士凝重的神色让他心里直发毛。
“道长,您……您这是怎么了?”管家试探着又问了一句,伸手轻轻碰了碰道士的胳膊,却感觉自己碰到了块冰冷的石头。
道士这才如梦初醒,缓缓转过头,看着管家,嘴唇动了动,不知该如何解释眼前这凡人看不见的恐怖景象。
只是低声说道:“管家,此事……极为棘手,容我再想想……”
说罢,又陷入了沉思
我放缓脚步,不着痕迹地朝着管家的方向靠过去。
走到他身边那群黑衣人旁时,先微微弯腰点头哈腰,低声说“劳驾,我找管家有点事儿。”
趁他们注意力分散的间隙,指尖飞快在他们身后的衣摆上,偷偷抹上了腐臭水。
而他身边那几个黑衣男,腰间都鼓着,明眼一看就藏着枪。
这几个人必须先解决,可管家身上大概率也有枪,且他防备极严,根本没机会往他身上抹腐臭水。
所以得找机会
我装作若无其事地站在管家身旁,仿佛刚刚什么都没发生。
见道士满脸纠结、举棋不定
心中暗叫不好,若是他最后一步不接下换运仪式,那我的计划就前功尽弃了
我在拥挤的人缝里拼命往前挤,胳膊被撞得生疼,在混乱中磕磕绊绊,像个被风刮得摇摇欲坠的老人
脸上那股对未知的恐惧,明晃晃地挂着,任谁看了都能瞧出半分没减。
扑到道士跟前,我腿一软,直直跪下去,双手死死抱住他的大腿,声音发颤着,带着哭腔往外蹦:
“爷!您瞧,那些怪物……我们的人都被这都被这些诡异的生物给弄死了……”
“您现在在这犹豫不决,是打算在我们里头挑着舍了谁、牺牲谁吗?是要放弃我们吗?”
我仰头望着他,泪水混着冷汗往下淌,又急又怕地补充:“爷,您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们大家伙一定满足您!
“爷!您要是有法子救我们,不管要什么我们都给!要用人血,就抽我的,多少都够!就算是断条胳膊、卸条腿,我们眼睛都不眨一下!”
“您……您要是觉得不够,要我们自宫都行!我什么都能舍,就求您发发慈悲,保住我们这几条小命……”
……
我瘫在地上,浑身止不住地发抖,眼泪混着鼻涕往下淌
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在这诡异的地方露出极致的恐惧,任谁看了都不禁动容。
众人盯着我,再一想起方才那些没身子的蛇头、像心脏般的蜈蚣,还有同伴被撕咬时的惨状,脸上的惧色浓了几分。
突然,又有人跪在了我身边,膝盖砸在青砖上的声响格外刺耳。
他垂着头,双手死死攥着拳头,指节泛白,声音带着压抑的哭腔:“张华……张华就在我旁边,我没救住他……”
那阴影像根淬了毒的针,扎在他心底,连骨头缝里都透着疼,“我怕……我也怕自己死在这!真的怕,怕的要死,道长救救我,救我!”
有人带头,那便会有第一个,第二个……磕头声此起彼伏。
在性命面前,那点体面早被当垃圾扔了,谁都怕自己是下一个被舍弃的。
只要能活下来,一点点尊严算得了什么。
道长喉结滚了滚,嘴唇动了好几下才挤出声音,字句断断续续的:“这、这些鬼怪……比我先前遇过的都要凶……我手里的符……未必能镇住……”
我声音带着哽咽,但却坚挺:“爷!修道之人当有一颗进取之心。
这世间妖魔鬼怪作祟,扰乱乾坤,理当尽死于修道者剑下。
助人达成心愿,促成世间善事,如此这般,爷的道行方能与日俱增啊……爷!犹犹豫豫易的心魔啊!”
管家见我们的言语有起色,又想到诡异事件,鼓励说道:“道长,都已经走到最后一步了,不试试怎么能甘心,又怎么能放心离去呢?
哪怕前路有妖魔鬼怪如潮水般阻挡,以您的本事,只需挥出那手中宝剑,定能如秋风扫落叶般,一剑斩之!”
道士缓缓抬起头,眼神迷离,像是被抽走了魂魄般麻木。
他直勾勾地盯着管家,嘴里机械地重复着:“对,他说的对……”
声音干涩,仿佛许久未曾开口。
“我本就是修道之人,踏入道门那一刻起,便已超脱凡人。可如今,竟要凡人来对我这般说教……如此的不自信,是为空有才华,铸心魔啊!”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嘲,在质问自己。
道士的目光渐渐聚焦:“修道,若连这点勇气都没有,还妄想成为圣人?”
他看向管家,深吸一口气,猛地抽出桃木剑,剑刃在昏暗中闪烁着寒光
“走!”
人在站在岔路时,总爱反复徘徊,念着昨日的顺遂,忧着明日的未知,叹着当下的两难。
可真正推着人迈出脚步的,往往只是一句偶然的提点、一个意外的信号,或是一次猝不及防的失去
那点看似微小的外力,偏能敲碎犹豫的壳,让人定下心来选一条路走下去。
看着他们走进庙中,我的心中只有对贪婪的嘲讽
接下了换运仪式,我大概率可活下来。
不接换运仪式,那就是大家一起死。
反正都会死,不如成全我一人活下去
众人将容器抬进鬼火庙,纷纷打开手电筒,光柱刺破庙内的昏暗。
第一眼便落在墙上那幅鬼火画像上—画中幽蓝火苗似有灵性,在光柱下竟像在“观望”着进来的众人。
泛黄的画纸平整无破损,连边角都少见卷毛,不同寻常的完好。
庙内并无过多损坏痕迹,地面青石板虽有细缝,却干净得少见尘垢,有人常打理。
四面墙上的朱砂黄纸牢牢贴在壁上,字迹清晰未晕开,也霉烂的破洞。
整座庙处处保持着一种诡异的“规整”,不像废弃已久的荒庙。
道士盯着墙上的鬼火画像,心中有些发毛,默念着。
“木已成舟,船到桥头自然直,既然进来,那这运势我就一定要尽数拿下,统统归我”
众人尽数入庙,独剩我孤零零站在庙外,目光游荡四周。
树影黄昏轻娑,万籁俱寂。
风过草木僵,鬼影匍匐。
我心中越发的疑惑,联想到我做的梦。
最后哐当一声跪下,对着庙门虔诚三叩九拜。
“让我活,我想活,我要活,我一定能活下来,我肯定活下来,我绝对能活下来…………”我心中默默念叨
庙内几人闻声,纷纷从门后探出头来,目光落在我身上,满是不解的疑云。
道士,本就心神不宁,被我这一跪吓着了,先开了口,语气里带着几分怒意:“你这举动,有些反常,为何这样做?为何拜鬼”
我缓缓抬头,声音平静却字字清晰:“道爷有所不知,我们村里祖祖辈辈,都把这座鬼火庙当神龛供奉。
只是这些年,信的人少了,香火也断了。
可今日我既到了这儿,一路平安,没遭遇怪事,没死掉。若不拜一拜,心里总像压着块石头,实在过意不去。”
道士却不以为然,盯着我看了一会儿,便转头走开。
拜鬼怪,他还从未听闻凡人会拜鬼怪,祈求它的庇护。
拜神,拜仙,拜圣人,才为正统。
别人听完当我是吓破了胆,才做这跪拜的举动,脸上的疑惑很快褪去,转身又埋头对着庙内地板挖土。
管家见我这幅慌慌张张的模样,也不见得能跑,叫我在门口站着,有情况报告。
我在庙门口来来回回地晃悠,佯装成一副四处巡逻的模样,双手止不住的抖。
时不时回头看观望他们在做什么,什么时候背过身。
铁铲撞在青石板上发出闷响,明眼人一看便知,这时候刨土哪是寻物,分明是在下葬。
只是这场“下葬”的真正内情,从头到尾,也只有三个人心知肚明。
道士紧张兮兮的,忙着摆弄符箓法阵,管家在旁边照顾着白玄少爷,工人们忙着挖土。
我卡在一个视野盲区,这个时间刚刚好,趁他们不注意,道士,管家同时转身时。
从口袋里摸出瓶腐臭水,借着庙中昏暗灯光的视野盲区。
我径直扔进狭窄的死路里,几缕酸腥气漫开。
不少鬼怪张开翅膀,踉跄着飞扑过去。
我瞥见一只诡异的飞手,没有躯体,手掌便是它的头颅,两颗眼珠就嵌在掌心两侧。
不远处还有个无腿的人影,正以一种扭曲的姿态在地面上快速挪动,它在模仿活人的奔跑。
它们在那儿围着,发出呜呜的闷响,一张张怪异的嘴不停舔舐着。
其中一个形如薄软脸皮,平整得没有半分轮廓,无眼无嘴,就像城里人所做的面膜一般,却也跟着凑在旁舔舐。
它猛地抬头扯动自己的嘴角,硬生生拉成一个歪斜的弧度,对着我露出谄媚的笑,讨好我。
我心中没有半分惧意,反倒漫上一丝喜悦
这腐臭水,对它们有用。
掌心里的那瓶腐臭水被我轻轻晃着,褐色液体在瓶中撞出细碎声响。
我也扯出个笑,挑衅的笑,末了还对着那群鬼怪,慢悠悠勾了勾手指,然后摇摇头
我的嘴颤动,“你不行,走开吧”
那脸皮被我激怒,骤然发出凄惨至极的嚎叫。
它在石路上方疯狂盘旋,拼尽全力朝着死路的木门冲撞,门板疯狂作响,
山间本是死一般的寂静,而此刻却完全变了天。
阴风卷着沙石怒号,呼啸声中无数冤魂在哭嚎,头顶不时有山石滚落,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巨响。
庙中施工的工人,经历过小路上的诡异,面面俱色,僵硬地站在原地。
手中的工具不自觉的放慢了,铲出的沙土都在抖动中剩不了多少。
工人手中的工具不自觉停了下来,警惕地互相盯着,生怕身边人突然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扑上来撕咬。
“谁?出来!”
混乱中,道士一紧张,猛地拔出地上的桃木剑,对着人群怒吼一声,震得周遭空气发颤。
大部分的工人干脆抱头鼠窜
道士的心神越来越不宁静,他总感觉有什么要事发生,而且他那股不知命的臭味越来越浓,就好像在这周围似的。
道士猛地转头,拉住管家的胳膊,语速极快:“等不了了!此刻就得启动换运仪式!这地方透着股说不出的邪门,再耽搁下去,变数太大,恐怕谁出不去!”
他的手微微颤抖,这是他从未有过的恐怖之感,像头猎物被人盯着,被无数个猎人盯着。
棺木静静停放中央,道士上前一步,从宽大的道袍袖中掏出一叠符。
黄纸之上用血刻写着一个个看不懂的道文,同时还有圣人图案。
他手臂一扬,符箓尽数撒向空中,随即掌心张开,在空中虚虚一旋。
那些符箓无形牵引,缓缓飘升。
庙外,阴风骤起,裹挟着阴森寒意,如怒涛冲击,灌进庙中。
山庙在狂风冲击下剧烈摇晃,梁柱摇摇晃晃,不堪重负。
那悬浮空中的符箓,被如刀般的阴风拉扯。
符箓先是震颤,符文微光闪烁,紧接着被轻易撕成碎片,化作荧光消散。
道士脸色骤变,满眼惊恐,下意识说道:“关门,赶快关门……”
“可外面还有一个人”不识趣的家伙说道。
“不要管他了,不想死就快关上门”道士怒斥道。
“嘭”
门关上了
我被他们当成了牺牲品,关在了门外。
庙门内的人听得心头发紧,敲门声像重锤砸在每个人心上,混着我撕心裂肺的哭喊。
可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哭喊声突然变了调,满是绝望的颤音
”砰!砰!砰……”
“它们在吃我脚……说……说好好吃啊……”
声音渐渐弱下去,只剩气若游丝的哀鸣,断断续续传进门缝
“他们砍了我的……啃我的腿……还说……说我的心好吃……”
“救……”
管家环视像丢了魂的众人,额角青筋突突直跳,猛地攥紧了拳头,扯着嗓子朝人群里吼:“仪式继续!都愣着干什么?仪式继续!”
管家递给道士一管暗红的血液和一小撮白发。
道士伸出手,指尖刚触碰到用试管,还未来得及握紧。
只听“轰”的一声巨响,庙门如遭重锤,被狠狠撞开。
刹那间,一股混杂着浓烈腥味的腐臭之气,铺天盖地朝着众人席卷而来,冲刷着众人的神经。
几乎是同一瞬间,一个脸皮鬼陡然出现在大门上,舔着门板上的液体。
它的脸皮五官扭曲变形,涎水顺着嘴角不断滴落,对着众人痴痴傻傻的笑。
道士在那一瞬间,整个人如遭雷击,呆立当场。
他的大脑仿佛突然被抽空,只剩脑壳。
唯有一个念头炸开
“不好!”
手上原本稳稳拿着的试管,跌落在地,摔得粉碎,血液瞬间被蒸发掉。
鬼怪实力强大的可以将自身具体化,也就是大鬼。
对于卑微的小鬼只有游魂状态,能在白天不被阳光消灭就已不错。
可大鬼数量少,并且有智慧不会轻易展现在人们面前。所以夜晚都是被人看不见的小鬼作乱。
但现在不一样有人放它们出来,请它们吃人肉大餐。
脸皮鬼却属于大鬼的一类,具象在众人眼前
它张口一吸,脸皮薄的人抱头逃跑,耳朵,眼睛,嘴巴尽数消失,
那些人的头上都是血迹血痕,顺着额头流进眼睛里,连头发都被血黏成一绺一绺的,看着让人头皮发麻。
遇事没主见、总爱附和的人大多耳根子软,他们在人多的场合说话时语速快,像是怕说错话赶紧收尾。
可一旦被众人目光集中过来,瞬间就会紧张到声音发颤,“脸皮鬼”也正从这份窘迫里生出来。
它对那些敢说敢做、不在乎旁人评价的厚脸皮人懒得纠缠,唯独对耳根子软、薄脸皮人盯得最紧,恨不能把他们的脸剥下来。
“妖孽!竟敢坏我大事!”
道士怒喝一声,胸腔里的火气上冲,先前的慌乱被怒意压下去。
他旋即抽出桃木剑,剑身上的朱砂符文在昏暗里泛光
另一只手飞快夹起两张黄符,脚步一踏地面,青砖微微发颤。
他迎着那股腐臭味直冲过去,桃木剑带着破风的力道,朝着脸皮鬼耷砍去
同时口中念念有词,夹着符纸的手高高扬起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急急如律令!”
脸皮鬼从来都不和脸皮厚的人作对,他们永远都只盯着脸皮薄的,只喜欢脸皮厚。
任由道士无论怎么攻击,这脸皮鬼就像一个疯疯癫癫的傻小子,东躲西窜。
道士见状早已心神大乱,入目处尸骸遍布,惨不忍睹。
再瞥见那鬼怪面目,满是狡诈奸猾。
他心中飞速权衡利弊。
“留在这里,大概率和这些人一同丧命;我趁乱脱身,可能有一线生机”
想到这,他再无半分犹豫,果断抛下其余人,拼尽全力冲杀而出,朝着山下狂奔而去。
其实,他最初的盘算本是暗中施计、和老爷子互换灵魂,慢慢的在棺材里,悄无声息地吸取此地运势。
毕竟凡人不懂这些玄学道法
如今此计败露,他却也另有心思。
山下尚有一只鬼怪盘踞,将它斩杀,能增长自身道行,这几日的奔波也不算白白耗费。
但是出门这时他又闻到了那股熟悉的臭味,这是他第三次闻到,他总觉有什么在幕后。
此刻又有一只鬼,走了进来,无心鬼
她梳着半扎发,碎发贴鬓,眉眼如浸水温月,鼻秀唇粉,是邻里间一眼难忘的佳丽。
可脸色却惨白如纸,连耳尖都无半分血色,倾城容光里,偏透着股风一吹就倒的单薄。
它口中念念有词,双眸灵动得不像鬼怪,反倒透着几分常人的鲜活。
可若目光往下移,落在她心口处,便会撞见骇人的空洞。
那里没有心脏,只剩一个黑漆漆的窟窿,鲜血时不时从窟窿里涌出,顺着她走动的足迹往下滴,在地上汇成血溪。
“你是有心,还是无心”她贴着一个躲在暗处的男子,声音甜甜的说道。
男子整个人僵在原地,眼睛死死盯着她胸口的空洞,面色惊恐张着嘴,含糊不清地打颤:“我……我是有有心的……我我有心!我是个活人!”
话没说完,他往后踉跄着退了两步,泪水都慌得溢了出来,反复哆嗦着哀求:“求你……求你不要过来!不要杀我!不要杀我啊!”
“宝宝!你有心,我没有。不公平,宝宝!”甜甜的声音再次响起
然而这一次那名男子,却没了声音,蜷缩着身子倒在血泊之中。
他的心脏转移到了无心鬼的胸腔中
无心鬼看向白玄,眼冒春光
“宝宝!我用真心和你换真心,你愿意吗?宝宝!”
白玄瘫坐在地上,双手在血污的地面胡乱抓着,使劲向后爬,身子软得像条病危临死的小狗,嘴里还在无意识地哼着“别过来”。
管家虽也脸色发白,却比白玄镇定得多
他一把揪起白玄的后衣领,将人拽到身后,随即抬脚踹向旁边的保镖,厉声道:“上!”
保镖踉跄着扑过去,整个人重重撞在无心鬼身上,两人一同倒在地上。
他慌乱中想撑地起身,一只手却无意间探进了无心鬼胸口
触及到一团温热柔软而有弹性的——心脏。
“宝宝!要真心换真心哦!宝宝!”
随后保镖没了气息,无心鬼浑身上下布满了血液,在血泊中抓着两颗心脏交换
“宝宝!爱心、热心、细心、伤心、开心、用心、贴心、挂心、闹心、宽心、称心、攻心、动心……你更喜欢哪一个呢?宝宝!”
“宝宝!你好狠心,都不回答我消息!宝宝!”
无心鬼伸出手,从棺材里面掏出一颗热乎的心脏,捏爆!
…………
管家和白玄半点道法都没学过,就算能清清楚楚看见鬼怪,手里也没任何能伤着对方的东西。
眼下唯一的活路,就是拼了命往山下逃
那棺材现在是彻底拿不回来了,里面的人也彻底死了,先前的计划全成了泡影。
管家心里都清楚“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管家拽住还在发懵的白玄,几乎是拖着他往庙外跑,边跑边急声催:“命要紧!跑下山就安全了!”
白玄被拽得踉跄,也死死咬着牙跟上,身后的动静根本不敢回头看,满脑子只剩“逃出去”这一个念头。
可刚到门口,两人就被绊倒了,摔了个狗啃泥
身后也只有两个保镖也连滚带爬地追了出来,他们身上被抹腐臭水,就像炒菜加了调料,都是最美味的人食。
两个保镖双手举着枪,枪口分别对着左右两侧的黑暗,枪声在山间炸开。
他们的身后突然窜出一团幽蓝色的鬼火,渐渐燃烧着,从背部延伸向四肢。
子弹打在树干上溅起木屑,却连鬼怪的影子都没碰到,虽说作用微乎其微,但总比空着手任人宰割要强。
枪声刚落,黑暗里突然飞来个小玻璃瓶,砸在左侧保镖额头上,顺便还有摔炮的炸裂声。
他身后的幽蓝鬼火骤然腾起,幽冷火光裹住他的上半身。
不过短短几秒钟,原地只剩他两条还立着的腿
这一切普通人却是看不到的。
瓶子碎裂在他的额头,浑浊液体顺着他的脸颊往下淌,一滩腐臭味散开,呛得他猛地咳嗽,脚步踉跄着停下。
还没等众人回神,黑暗中便闪过几道跑动的人影,又一个玻璃瓶直直砸向右侧保镖的胸口。
液体溅在衣料上,腐味混着一丝怪异的腥气漫开。
那黑影见没了投掷摔炮的机会,动作极快后缩,像抹墨似的融进身后的黑暗里。
没有半点脚步声,也没再露分毫踪迹,只留一片死寂的夜色
左右两个保镖对视一眼,端着枪对准黑影消失的地方,手指紧扣扳机,逐渐的清空弹夹。
左侧那保镖的身子早已被幽蓝火焰烧光。
只剩一具泛着冷光的骨架,直挺挺立着,骨节僵硬的开枪。
“砰!”
最后一颗子弹射出,撞到石子,却没飞向黑暗,反倒以一道诡异的弧线折返,钻进他空洞的眼窝,精准击入颅骨深处。
枪声余韵里,那具保镖晃了晃,栽倒在地,手中的枪滚落到一旁,再没了动静,死了。
管家见情况不对,立刻停住了逃亡的脚步,不再慌慌张张地跑,只拽着白玄,徐徐朝着记忆中生路的方向挪。
他们大半的手电筒都落在了鬼火庙里,眼下没了光亮,只能借着身后忽明忽暗的胡乱微光,勉强辨认脚下的路
一道影子从暗处窜出,正是那只无腿的人形鬼怪“奔跑”
它竟学着人类奔跑的姿态,离地飘行着直冲过来,速度快得让人避无可避。
凌空跃起,学着人类跨栏的样子。
抬腿、收腿,可他却没有自己的腿,无法完成。
管家和白玄被狠狠撞开,一个踉跄摔向左侧,一个滚向右侧,转眼就隔了二十几米远。
没等两人爬起,“奔跑”已直奔自己的目标就是剩下的那名保镖
暗处静谧的黑影,趁着管家和白玄被撞散的空当,脚步飞快地奔到左侧。
拽住那具早死掉的保镖尸体,半拖半拉地将人拽进黑暗里,动作麻利地扒下尸体的衣服,抖了抖就裹在自己身上。
黑影又从尸体腰间摸出备用弹夹,扣进抢来的枪里。
转眼间,他便顶着保镖的衣服、握着上膛的枪。
隐在树后,盯着白玄,等待另一个机会。
“奔跑”飘到最后那名保镖面前。
落地,不再是离地飘行的模样,反倒像人一样踩着地面,披散的黑发遮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点苍白的下颌。
它抬着头,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保镖,又伸出枯瘦的手,在自己和保镖之间来回比划,在丈量两人的高度。
片刻后,它学着人类奔跑的姿态,围着保镖快速绕了一圈,动作僵硬却速度极快
等绕回原地,它停下脚步,缓缓点了点头,对丈量结果十分满意。
保镖惊悚的看着这一幕,他跑过了,可就是跑不过“奔跑”绕的圈。
“鬼爷!求求你!放过我”
“啊~~”痛苦的嚎叫声传来,而那“奔跑”有了自己的腿。
“奔跑”,它们没有腿。见人奔跃如风,知道自身所缺,不过一双腿而已。
它们以枯木为骨、腐草为筋,企图造出属于自己的双腿,可皆成泡影。
他们晚上观察人类,发现抢夺最是便捷,纵是他人之腿不合己身,跑时骨裂筋扯,却乐此不疲。
毕竟这世上,拥有本就比合适更先一步,先攥在手中,才谈得上后续,总好过空守着奔跑的梦,连踏足的机会都没有。
“奔跑”转头对准管家,管家二话不说撒腿就跑,直愣愣的丢下白玄。
此时的白玄却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抛弃,独自在黑暗中摸索
然而装了腿的“奔跑”,却是怎么也跑不过管家。
此刻的黑影动了,脚步快得只剩一道模糊的残影,停在白玄身旁,将手枪搭在白玄手背上,给他确认身份。
四周只有极其微弱的灯光,勉强在两人身上洒下昏黄。
白玄眯着眼,才模模糊糊看见对方身上披着件笔挺的西装
没等他反应过来,黑影已经急声开口,声音里带着难掩的慌乱:“少爷!别愣着了,我……我给您指条路,您下山!”
“多谢!回去之后,车子,妹子,职务,我都可以给你”白玄危难之际,忽然有人救助,心生感激。
黑影保镖攥着白玄的手腕,脚步不停地带他到另一条路。
原本该挡在路中的小木门早已被毁坏,残破的门板歪歪扭扭地扔在路边草丛里,上面还沾着些暗色的污渍。
黑影停下脚步,侧身让开路,对着白玄急声道:“少爷,您从这下去!这条路最快也最通畅,我已经查过,没有妖魔鬼怪拦着,是眼下下山最方便快捷的道!”
白玄有些害怕,不太敢下去,慌张说道:“你……你去哪……我……”
白玄刚要开口说些什么,黑影保镖身后卷起刺骨阴风。
一只小鬼怪张着獠牙,爪子掏向黑影保镖后心!
可保镖反应更快,几乎在阴风袭来的瞬间猛地转身,右手不知何时握住焦黑刀鞘。
双手举枪开火!直接将偷袭的小鬼击退数步。
“少爷快走!”黑影保镖对着白玄嘶吼一声,不等他反应,
用后背狠狠一顶,白玄脚下踉跄,被直接顶进了那跳通顺无比的道路
白玄被顶得一个趔趄,扶住了冰冷木栏。
借着微弱的光,只看见黑影保镖正死死挡在路口,那柄枪再次对准了重新扑来的小鬼。
没有时间犹豫,白玄狠狠一咬牙,朝着这条向下的路狂奔
黑影保镖盯着眼前扑来的小鬼,嘴角勾起一抹狠戾:“大鬼都知道绕着我走,你偏要撞上来,这不就是找死?”
话音刚落,他屈膝蓄力,整个人像离弦的箭般向前冲刺,手中那柄泛着寒光的匕首,直直朝着小鬼心口戳去!
只听滋啦一声,小鬼被匕首刺中的地方冒起黑烟,身体像融化的雪般迅速萎缩,没几秒就彻底消融在空气中
黑影保镖看着缺少小木门的死路,脱下西装,露出原本的容貌,轻轻地说了一声:“我又回来了。”
焦黑的刀鞘是由雷击木所做,至阳至烈,驱邪镇煞。
而刚刚杀死小鬼的匕首则为重新熔铸的辟邪剑碎片,与血煞鬼有契约。
此后持有者需献出自身鲜血,便能唤醒残剑中的部分辟邪之力。
每当此刃伤及妖邪鬼怪,便会传来“滋滋”黑烟灼烧之声。
这些都是爷爷遗留之物
他们将我关在门外之时,我巴不得他们这样做。
哭惨声都是我伪装出来的,正好我可以将腐臭水砸在庙门上。
有雷击木大小鬼都靠近不了我,在花费一番功夫,将死路的小木门拆下,放出鬼怪,制造混乱,寻觅机会。
“走了死路的人,都会变成活死人,自己却还不知道,这是最为可怕的一点”
我朝着山下飞奔而去,必须要赶在白玄之前到达那条死路的下方。
若是这条生路没有进行拓宽修整,或许并不会那么的容易。
在还未修整之前,这里有荆棘遮挡,有树木遮眼,有草丛迷惑。
而死路却是木栏,阶梯,徐徐向下,丝毫没有阻碍,只要想走随时都可以
人生在世,本就是在泥沼里趟路。毕竟活着才能见着晨光,所以想踏生路,得先扛住这份阻碍。
死却简单得可笑,只要心里那根弦松了,下了轻生的决定,随时都能踏进去,所以死路是畅通无阻的,是一场不用醒的美梦。
管家也在下山,但他的下山方式却是被两条小鬼在空中来回拉扯,似乎是在玩弄他
我看着他的眼睛中有见到我的恐惧,还有无比的震惊。
他不知道我是怎么在鬼怪纵横的地方活下来。
我看着他慢慢飞远
死路的山下是片坟墓,荒草没过半腰,破旧的墓碑歪歪斜斜插在土中,碑面字迹早已模糊,甚至断成几截散在坟头。
我隐在坟场的断碑后,屏气凝神。
看着白玄踉跄走下石阶梯。他被周遭邪气扰得心神不宁,只顾着在墓碑间深一脚浅一脚地趟。
良机已至。
我脚步生风,绕到他身后,右手并拢如刀,瞄准他后颈劈下。
白玄连身体一软便直直向前昏倒去,我伸手稳稳托住,背起白玄。
很快找到那片草丛,草叶泛着淡青色微光,正是奶奶茅草屋所用的“敛息草”,
敛息草可以隐藏各种气息,甚至包括影子。
我将他轻轻拖进草丛深处,草叶自动合拢,将他的气息完全裹住。
看着手中,我和他混合的血液,其中还有发丝,我一口闷了下去
雷击木鞘,和手枪放在他身边的一处隐秘地
安置好白玄,我立刻隐入黑暗里,脚步放得极轻,朝着家的方向快速挪动。
我家本是这处地界的丹田之位,自带驱邪镇煞的气场,鬼怪从不敢轻易踏足。
可如今风水循环已断,生路遭毁,连死路的小木门都破了,原本被镇压的妖魔鬼怪尽数跑了出来。
那些实力强悍的大鬼受气场残留影响,暂时难以走远,但灵活的小鬼却没什么顾忌,跑得最远。
它们循着乌腐臭水的气味,竟直直朝着我家的方向袭来。
由于我家周围中用香草遮掩臭味,村里的人对此毫无察觉,正围在院里乐呵呵地吃着宴席,没人知道,小鬼近在眼前。
“哎,你说,这一年到头来都吃不上肉的好事竟然让我们遇到了,他妈的,天上掉馅饼的事,多来几次啊!哈!哈……”
““哎哎哎,光顾着吃菜了,酒都忘了喝!来来来,都端起来!”
“以前日子紧巴,想喝口好酒都得省着来,今儿个难得痛快!把以前没喝够的、没喝着的,今儿个全给它补上,不醉不归!”
蒋丑端着酒碗,脸上堆着笑,正和身旁的村民高声谈笑,碗里的酒液随着他的动作晃出细碎的酒花。
可没聊上两句,一股莫名的疲惫涌上来,他只觉手脚发沉、体力骤降,皮肤泛起燥热。
他想撑着桌子直起身,嘴里还没来得及嘟囔一句“咋这么累”,眼前便阵阵发黑,睡眼惺忪间,身体一软,栽在酒桌上,没了气,死了。
和蒋丑同桌的几个酒友见他趴着不动,非但没察觉不对,反而伸手推搡着他的肩膀,笑着打趣,几人还故意碰了碰他的脑袋,笑声闹得震天。
不远处的蒋贺正埋着头,大口往嘴里塞着菜和肉,腮帮子鼓得像塞了俩核桃。
可突然,他浑身猛地一冷颤,手里的筷子“啪嗒”掉在桌上,身体僵硬地直起身。
嘴里还鼓着没咽完的饭菜,却突然扯着嗓子,用怪异的戏腔唱了起来:“今儿大伙,给大家来一段戏曲助助兴,百年山中人,今朝吃酒宴,大的一口,小的一口,人人都能吃……”
那腔调又尖又怪,跟他平日里粗哑的嗓音截然不同,桌上的人都愣了,举着酒碗的手停在半空,笑声没了踪影。
蒋贺依旧自顾自的唱着怪诞的戏腔,含在口中的饭菜随着唱腔喷在村民的脸上。
有人想将脸上的饭菜扒开,却发现这菜中混杂着温热的鲜血,而那鲜血竟然随着戏腔在跳动,
那声音越来越尖细,越来越像女子的戏嗓,全然没了他原本的粗哑。
“我唱戏,大家伙高兴爱听,都围着我转,都喜欢我,要不我教大家伙鬼戏……”
还没等村民反应过来,蒋贺的喉咙突然爆开,鲜血像喷泉般朝着四周射去,溅得桌上、地上满是猩红
众人惊恐声中,蒋贺的头竟只靠脊椎和一点皮肉挂在背后,无力地晃了晃。
下一秒,他整个身子直直栽倒在酒桌旁,彻底没了气息
“啊——”
整个宴会上突然间乱做了一团。
几个村民突然直挺挺地站起来,脸上挂着诡异的笑,竟一唱一和地开了腔,在演双簧戏。
其中一人突然拔高声音,怪笑着喊:“来看啊!给大家伙炫一个!”
话音未落,他当真动了。
全身开始360度高速旋转,骨骼碎裂声在喧闹骤停的宴会上格外清晰,刺得人耳膜发疼。
没等众人从惊骇中回神。
那人就飞上了天,落到山林中,没了气。
戏鬼、酒鬼、杂耍鬼、嘤鬼……
我立于暗中,眸光如寒潭映月,无半分涟漪。
宴上血溅如桃花乱落,哀嚎似败犬狂吠,在我眼中,不过是我计划的一部分
我卑微的邀请村民们吃宴席,便是为了让他们聚在一起,方便我打开死路的小木门,放所有的鬼怪出来。让鬼怪们尽情享乐,给他们吃人肉大餐。
村民们死绝了,那他们就没了运势,整个村庄的运势一跌再降,最后降为零,只剩下我这一根独苗,那我的运势便是擎天之柱,可以轻易收容纳鬼火。
山腰村世世代代无灾无祸,村民长命百岁,可代价却是画地为牢,走不出这座大山。
他们一生清贫,无权无财,亦无富贵可言。
人的贪婪从未消失,只不过有人藏得深,有人露得浅。
村民们在此生活了三百余年,也就压抑了三百余年。他们从未尝过掌权的滋味,未曾触摸过巨额的财富,更不识山珍海味为何物。
管家的到来,将这些银钱送到他们眼前,无非推开了贪婪的大门
钱财于管家而言,不过是身外之物、随手可弃的尘芥;但对整个村庄来说,却意味着不劳而获的奢靡人生。
因此,他们占尽每一个便宜,绝不放过任何一丝利于自己的缝隙。
“害死你们的是你们自己,呵呵呵!”
我淡漠的看着一个又一个熟悉的面孔倒下,血流遍野。
“计划里任何一个人都要发挥最大的价值。”
崎岖山路纵横交错,那道士本就生疏,又遭小鬼沿途滋扰,步履愈发艰难。
待他冲破阻碍赶到我家处,入目却是尸横遍野的惨状,残肢与内脏散落满地,浓稠鲜血在地上汇成蜿蜒的溪流,刺鼻的腥气直冲鼻腔。
他瞳孔微缩,心中是急剧的慌乱,但为了道行的增长,危险是不可避免的。
道士握着桃木剑的手却愈发紧绷,桃木剑自带驱邪之力,那些游荡小鬼虽在周遭嘶吼,却始终不敢靠近半分。
我在远处默默靠近道士,手中握着辟邪刃。
只要此剑,持有者输入鲜血,辟邪威能便可迸发,退散小鬼,创伤大鬼。
道士顾不得平复心绪,目光扫过废墟。
原本立在此处的院落早已被推倒,正厅残破不堪,仅剩的茅草屋正被熊熊火光吞噬,隐约能瞥见屋中猩红鬼怪的影子。
“呔!”他低喝一声,举起桃木剑,口中急速念诵咒文,剑身泛起淡淡的金光。
待咒文落尽,他手腕猛地一扬,桃木剑朝着茅草屋狠狠斩去。
无形的风骤然凝聚成型,化作一道凌厉的气刃。
“轰”撞在茅草屋上,瞬间将燃烧的房屋震得粉碎,木屑与火星飞溅四射。
方才还如古井般平静的心湖,此刻骤然掀起滔天惊涛。
茅草屋被气刃震碎的瞬间,我瞳孔瞪到极致,难以言喻的震惊攥住了喉咙。
只有寻常人家的陈设:缺了腿的小木桌、两把磨得光滑的小木凳,还有几只粗瓷碗,和一本书。干净得没有半点血腥,与道士给我看的景象天差地别。
视线一点一点扫过茅草屋的废墟。
我浑身的寒意从脚底窜到头。
地上堆着盛血水的木桶,遗留的半截胸骨,没啃完的大腿残肢,四周地面布满深深的爪痕。
这些都没有,一点也没有。
“道士给我看的和现在看到完全不一样,我被骗了吗?”我下意识喃喃出声,“而且那还有一本书”
“不在这里?”道士疑惑道
道士见废墟无血、鬼怪无踪,面色一沉,当即从袖中取出黄符,指尖夹符,口中咒文疾诵。
符纸遇无形咒力,自行燃起橙色火光,他抬手将符火按向眉心,低喝一声:“金睛之术,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