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还有你，通知下去只要是府上的人，甭管是老爷少爷还是小姐夫人，还有在做事的家仆丫鬟，都让他们停了手里的活，告诉他们，老夫人让所有人去后院花园候着，记下了？那就去吧，不要耽误！不然有你们好果子吃。”
田启贤就近找了几个仆役安排了下去，又从中选出了三个块头大的，让仆役们走在前头，他自己则落后几步跟在冯常旁边。
距离近，冯常能听到田启贤紧张急促的呼吸声，方才一事对田管家的打击应是不小，不然也不会感觉看了谁都不像人。
事实上，冯常也好不到哪里去，妙珠道长带他入了修行，如今也有了一点自保的手段，但真对上邪祟妖物他心中也没太大的胜算，棺材里没了皮的王二少爷死相太过骇人，攥紧了手中黄纸，牙齿咬在舌尖上，冯常时刻警醒四周，一旦有什么不对，一口烫舌煞会立马吐出！
此法再不济也能逼退邪祟秽物，赢一口喘气之机，但也有短处，冯常只能做到覆盖身前一百八十度平角五米范围，再远就不行了，唾沫星子喷不了太远是一，裹挟心火气的舌尖血不能暴露在空气中超过四息是二，不然火气散逸，也就没了驱邪效用。
“要请了冯先生多多留意，护持着小的了。”
田启贤用了敬称，担惊受怕的模样活像个偷狗贼。
他不拘谨也还好，如今生怕哪个地方窜出邪祟害他性命的小心翼翼，让冯常也跟着紧张了起来。
“妙珠姐在府上，画皮不敢乱来。”冯常如此说着，既是劝慰田启贤也是在安自己的心。
一路走来，路上多有仆役相迎，恭敬的喊上一声“田管事”后，才匆匆去了后院，之前田启贤叫的几个仆役也都在按吩咐通知下去。
这般走着，就到了摆放一张棺材的正堂门前，王二少爷的妻妾还在跪哭，几名法师也如期进行着法事，虽听不真切他们口中念叨什么，但也没人偷懒都在忙碌，拿人钱财，也是尽职敬业了。
“等等。”田启贤叫停了前头的三个仆役，孤身进了正堂，说道，“二少夫人，老夫人让小的通禀府上所有人，现在到后院花园候着。”
二少夫人，也就是王二少爷的正妻抬起了头，俊秀的面容已是哭的梨花带雨，说道：“我也去？”
田启贤点头：“也是大夫人的意思，现在就要去。”
“知道了。”二少夫人扶起孩童，拍了拍哭的投入的小妾，自己也站起了身，对田启贤说道，“我们现在就去。”
那名小妾也站了起来，小粉拳擦着眼角，我见犹怜道：“姐姐还有大管事，夫君离开我实在心痛，你们也知道我这身子体弱，实在难受的紧，我就想在这陪着夫君哪也不去了，请了大管事与姐姐帮我与大奶奶讲明……”
“呸！”
话未完，一口血沫喷在了这名小妾脸上。
王二夫人：？？？
就见冯常动作迅速，闪转腾挪已是贴脸到了小妾跟前，在血沫滴淌的位置贴上了妙珠道长给的符箓。
符箓见血，纸上画写的图案仿佛活了过来，绽放出妖异的的红芒，但又很快消失。
冯常松手，符纸已是贴在这名小妾的脑门上，宛如沾了粘合剂，狂甩也不会掉了。
田启贤瞳孔收缩，唤了两名仆役，吩咐道：“把她绑起来扛到后院，交给妙珠道长。”
“大管事……这……”几名仆役不敢冒犯了主子，对方虽是王二少爷迎进门的小妾，也比他们这种卖了身的下人金贵。
“这是什么意思？这么冒犯我，大管事就不怕我找了大奶奶告你。”小妾面门被贴了符纸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能听出她话语中的气愤。
“就是有你们这种腌臜东西王家才没安生过，今天道长就给你们全清理掉。”田启贤怒道，“愣着干什么？这就是老夫人的意思，还不给我把她绑了去。”
“是。”“是。”
两名仆役不敢不应，拿了随身带的麻绳将之捆了起来，一前一后扛着去了后院。
王二夫人抿着唇，不解问道：“大管事这到底……”
田启贤说道：“二夫人就别问了，也快去了后院才是，过了今天，我再向二夫人赔罪。”
“我知道了。”王二夫人带着几个戴着白布的孩子，动身去了后院。
田启贤转身也要出去，冯常拦住了他：“田管家，还有那边几个……”
田启贤朝着冯常手指的方向看去，是七名专心做法事的和尚，先前的动静都没惊扰他们。
田启贤说道：“他们是老夫人从三德寺请来的高僧，应该不至于吧。”
冯常说道：“道长是让了府上人全到后院去，他们肯定也算。”
田启贤一想也是，去到一名僧人近前，拍了拍后者的肩膀：“法师，还请停一停法事……”
话未说完，这名僧人就向后仰倒了过去，这一下如多米诺牌，一个碰一个，最后七名僧人全部倒地。
冯常口中蓄力，两大口血沫喷出，血滴沾在七名僧人身上，发出滋滋的声音，七名僧人的身体冒出白烟，一眨眼的功夫，竟是全部汽化，原地只剩下七个骷髅。
“我的个阿弥陀佛无量天尊城隍爷啊！”田启贤吓一激灵，后退几步，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冯常说道：“田管家，你管的王家是唐僧肉啊，这是引了多少邪祟过来。”
……
……
话分两头。
王家后院花园。
府上王老爷大房一脉，除了王大老爷和王大小姐外，基本到齐。
家中仆役、丫鬟也陆续从了连廊、栈道各处赶来。
王老夫人被吓破了神，王大夫人双手交叠持在腹部，暂充当了王家话事人，让了所有人聚拢到地面刚被妙珠道长画出的圈内。
圈印上，杂草高的白焰孤零燃烧着。
有人听了话进圈，碰触到围成圈的白焰，连温度都感觉不到，不伤肌肤，反而有股清凉的爽感。
也有人不为所动，嚷嚷着要回去，就是不进圈内。
这些人中，有丫鬟仆役，有王老爷的妾室与她们的孩子，也有王家大房几个少爷的妻小，其中一个更是王夫人排行第五的小儿子。
粗略一数，圈外“人”足有六十余众！
而他们也不能被称之为“人”了。
一县城隍治下，
偌大的王家被渗透成了筛子。
王大夫人眸中含泪，死死的攥着衣角，不发一言。
又半刻钟，逛遍了府中上下的冯常与田启贤来了后院，见了被白焰划圈隔绝内外的场面，两人了然于胸，静悄悄从了个没人的地方，跨进了圈里。
火圈正中，
妙珠道长设下了法坛。
为土坛，分三层，象征天地人三才。
上层铺黄绸，置城隍木主牌，以朱笔写了上杭城隍正神之位，左右插黑白令旗。中层摆石镜、铁算盘、惊堂木。下层也就是地上，撒白米画鬼门关，四方压生锈铜钱。
周围用红线缠了七根筷子插在地上。
妙珠道长也换下了宽大的道袍，换上了一身玄色道袍，黑中带赤表肃杀，袖口绣银线北斗七星。
腰间系绛红丝绦，挂青铜法印。
头戴莲花冠。
赤脚，左腕缠一串不知名的白骨念珠。
怕冲撞了法坛，冯常大声告知了妙珠道长他在王府上下的发现，包括那几个僧人化作白骨之事。
妙珠道长点头，示意知道了。
接着，一拍腰间玄水兜，一柄金钱剑现于掌心。
看着坛前，被五花大绑了胡乱丢在地上我见犹怜的王二少爷小妾。
妙珠道长先以剑指了天，又以剑脊拍打法坛三层，每层三下。
口中颂念道：“天清地宁，人鬼分形，三通鼓响，城隍速临！”
接着，烧一张黑纸金字的“阴状”，上写小字，冯常看不真切。
心有灵应下纸上写的是罪魂恶行。
黑纸眨眼功夫，燃烧殆尽。
又听妙珠道长说道：“酆都北阴，铁笔无情。今有恶孽，欺天瞒神！请上杭县城隍爷……”
妙珠道长咬破两拇指，左右开弓，自眼睑位置抹下两串“血泪”。
“请上杭县城隍爷，睁眼受审！”
此坛起，是为焚牒问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