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斯没想到有一天‘何不食肉糜’会修饰在自己身上。
踏马的,这狗日的大英,是真踏马淦啊!
让他尴尬的都疯狂飚脏话了。
“你有一个好梦想,我为我方才的偏见感到抱歉。”
“嘿,先生,你能这么想我可真高兴。
“我跟你说啊,别看清道夫臭,这棚户区的住户,可没几个比我师傅赚得更多的了。
“我师傅早些年推着手推车的,如今都换成驴车了。
“那头驴可要足足3镑呢,师傅他宝贝的紧呢,我有次偷了他鞭子,想骑骑来着……”
“怎么,好骑吗?”
“先生,您先帮我搭把手,这个有点重……唉,累死我了,总算弄进去了。
“不过他死了,他家那个在陶瓷厂做工的小鬼,生活就能好起来了,再不济还能跑到济贫院好活下来。”
“所以这个鸦虫的棚户你没有叫人拆,而前面那个,是家里已经没人了吗?”
“是的,先生,
“她来自爱尔兰,在西风吹拂时,草甸曾经翻涌过她的裙摆。
“可之后新教强盗涌来,她失了草地与家宅。
“不得已,她漂洋过海。
“她曾是这里最美丽的夜莺,
“群蜂围拢着她夜夜摇摆;
“可夜莺有一天咳了血。
“玫瑰花凋,风光不再,
“终也沦入枯败!”
“伯克,请恕我无知……她不能去申请济贫院吗?总好过饿死吧!”
“先生,不是所有的英格兰人都像您一样能接受爱尔兰人的。
“济贫院会按照教籍来接纳贫民。
“但爱尔兰人,他们也会按照教籍,将她们遣返。
“可,这里的所有教籍也只是指新教徒啊,
“天主教徒,又哪里来的教籍可以让她们遣返?”
“那为何……你之前说的小鬼可以去济贫院?”
“那个鸦虫是英格兰人,还曾经开过店呢,他还选了一朵最美丽的爱尔兰玫瑰,迎娶了她。
“可后来就,染上了,渐渐地,他店也卖了,家具也卖了,房子也卖了,衣服也卖了,连……连他那朵爱尔兰玫瑰,也卖了……
“他最近日子已经特别难过了,想来是有段时间都没吃过东西了,才被一棍子打死了。”
“他没想过去济贫院吗?”
“先生,济贫院没有鸦片。”
“……
“那他家的小鬼会伤心吗?”
“会吧,那小鬼曾经常给别人说他爸爸曾经对他多好多好,他还盼望着有一天他曾经的爸爸会回来……”
“不过,先生。”
伯克忽然振奋起来了。
“你听到远处的铃铛响了吗?那是我师傅的驴车来了,而且你看这儿、这儿……”
他指着一块又一块的脏地。
在卫斯看来,那只是一片片被踩得拧巴的泥地。
充其量中间没有棚户,算是棚户区的主干道。
“怎么了?”卫斯问道。
他没太看出来这泥道与驴车与那小鬼之间的联系。
“先生,昨天也是这个时候,我师傅的驴车从这里碾过的,快到了,你看那驴车后面留下的车辙。”
卫斯有些疑惑的看了过去。
一个中年光头正牵着驴,驴拽着车,车载着桶、扫帚、铲子、粗麻袋。
而驴车驶过的泥道上,也留下了深深的车辙。
“先生,你看到那车辙了吗?”
“看到了,怎么了?”
“先生你看啊,昨天碾过的车辙印也是那般深的。”他又指了指驴车前的泥地,
“可现在,那些车辙印已经几乎都看不到了。
“有时候啊,
“生活的车轮一点点驶过,留下的痕迹很深,但也总在慢慢弥合。
“小鬼他会伤心一段时间的,不过,会愈合的。
“我们都是这样过来的。”
生活的车轮……
卫斯呢喃着再咀嚼了一遍这句话,他抬起眸子,由衷地对伯克道:
“伯克,你是一个诗人,你会成为一个很伟大的艺术家的。”
“先生,艺术家不是贵人们才能从事的事情吗?我一个梦想铲屎的又怎么会成为艺术家,成为诗人呢?”
这次轮到伯克疑惑了。
“伯克,并非每个人都可以成为伟大的艺术家,但是伟大的艺术家,可以来自任何一个角落。
“而且你知道艺术它是什么吗?”
“是什么啊,先生?”
“艺术啊,只是人们摆脱现实困境的一种工具。
“当你在现实中迎面碰上一泡屎的时候,艺术会过来,帮你把这泡屎铲走,帮你把你身前的道路抚平。
“让你有力量再继续走下去。”
“就和街头铲屎一样?”伯克瞪大了眼睛。
“是啊,艺术就和街头铲屎一样!它和铲屎没有什么区别!”卫斯无比坚定道。
“对了,驴车已经过来了,当初你骑上驴了吗?”
“没有,他没有!”赶着驴车的中年光头甩着驴鞭插话道:
“他没抽着驴,反倒被我抽了一顿。”
“哈哈哈哈……”
“先生,这并不好笑!”
“嘿嘿嘿……别理他,我是老约翰,该怎么称呼您呢,先生?”
“您可以叫我卫斯!”
卫斯直接伸出了手。
光头老约翰愣了一下,旋即难以自禁的喜悦从脸上冒了出来,他急匆匆的伸出了手。
“先生,您不嫌弃老约翰这一身屎味儿,您就是我老约翰的朋友。”
“我尊重任何一个现实层面的艺术家。”卫斯握着老约翰的手道。
穿越前,他外公在村扶贫期间,就被安排过扫村街的职务。
他外公感谢村里的安排,他也很敬重他的外公。
他上大学的第一年学费,快七千,是他外公给的,且很可能,攒了不止七年。
“艺术家!现实层面的艺术家,老约翰喜欢这个词。
“白天,威斯敏斯特区的街上是上流的艺术家,晚上,威斯敏斯特的街上是老约翰这种现实的艺术家。
“嘿,先生,你让老约翰高兴了。
“老约翰不会亏待你这样的朋友的。
“先生,如果您以后碰上无法处理的,这个……”
老约翰指了指地上的布袋子,装着鸦虫的布袋子。
“我是说,算了,我说的再明白一点吧,如果您以后碰上了不好处理的尸体。
“来找老约翰或小伯克吧,艺术家会帮你们处理的。”
“什么样的都可以吗?”卫斯好奇。
“看看你的个子吧,先生,我一看你的个子,还有出现在这里情况,我就知道先生可能不会是那么安分的。”
老约翰夸张的举起驴鞭。
“是的,再血肉模糊的都可以,甚至中弹的都可以。
“毕竟,先生,就是被警官们打死的匪徒也是要进棺材的啊,
“而血肉模糊的和棺材里的有也仅有一个区别,
“那就是棺材里的稍稍经过了入殓师的处理,
“而老约翰,恰好就是一个还凑合的入殓师。”
“师傅,卫斯先生是白教堂区的,不是这一带的。”伯克见话题不对,赶紧提醒道。
“白教堂区怎么了?”老约翰满不在乎,
“白教堂区的伦敦医学院近两年来不缺解剖的尸体,可位于伦敦市中区,毗邻白教堂区的圣巴塞洛谬医学院,
“那里学生富裕,可还缺着呢。”
“师傅,我是说,卫斯先生是和马修先生一块来的,送面包的,不是帮派成员。”伯克无语道。
“啊?不是?这么大的个子……”
老约翰沉默了一句,叹到:
“可惜了!”
卫斯……
这一次轮到卫斯沉默了。
好像,
确实可惜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