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王越开始传授《剑道要略》,刘辩每日除了随杨彪读书、向王越学剑,更添了研习竹简的功课。他越读越觉其中精妙,不仅有剑术招式的拆解,更有对人心、局势的洞察,愈发明白王越所言“剑者,心之刃也”的深意。
这日午后,练剑的间隙,刘辩见王越正闭目养神,便悄然退出剑庐,让人去请杨彪。
不多时,杨彪便来到偏殿。“皇子召老臣前来,可是有课业上的疑问?”
刘辩示意左右退下,殿内只剩师徒二人,他才开口:“太傅,近来我随王先生学剑,越发觉得一人之力有限。”
杨彪微怔:“皇子何出此言?以皇子的悟性,假以时日,剑术必能大成。”
“太傅误会了。”刘辩摇头,语气凝重,“我并非指个人武艺。如今朝局纷乱,将来若想有所作为,单凭我一人,纵有通天本事也难成事。习武亦是如此,我一人习剑,强身足矣,但若想将来有可用之臂助,需从长计议。”
杨彪眼中闪过一丝了然,这孩子所思所想,总在常人之外:“皇子的意思是……”
“我想请太傅帮忙,寻几个可靠的少年。”刘辩道,“年纪在十五岁左右,出身清白,最好是孤苦无依、却心性坚韧之辈。寻来之后,我想让他们也随王先生学剑。”
杨彪何等通透,瞬间明白了刘辩的用意——培养心腹。这等年纪便有如此深谋远虑,实属难得。他沉吟片刻:“让他们随王越先生学剑?先生肯应允吗?而且,宫中私养武士,若被有心人知晓,恐生事端。”
“王先生那里,我去说。”刘辩早有打算,“他曾言‘剑为护道之器’,若这些少年将来能成为守护大汉的力量,他未必会拒。至于事端,此事需隐秘行事,太傅只需暗中寻访,寻到之后,先安置在城外,待时机成熟再引入府中,对外只说是府中杂役,想来不会引人注意。”
他顿了顿,补充道:“出身孤苦,便少了牵牵绊绊,也更懂得感恩;心性坚韧,方能熬过习武之苦,将来也能堪当大任。这些人,我不仅要教他们剑术,更要让杨太傅你教他们读书识字,明是非,知忠义。将来,他们便是能为我、为大汉披荆斩棘的利刃。”
杨彪看着眼前不过五岁的孩童,语气却沉稳得像个运筹帷幄的谋士,心中百感交集。他躬身一揖:“皇子深谋远虑,老臣佩服。此事关乎重大,老臣定当亲自寻访,务必为皇子寻得可用之才。”
“有劳太傅了。”刘辩起身还礼,“寻访之事不急,重在‘可靠’二字。若一时寻不到合适的,宁可空缺,也不可滥竽充数。”
“老臣明白。”杨彪应下,又问道,“不知皇子想寻多少人?”
“先寻五人吧。”刘辩道,“少而精,更易管教,也更易同心。”
商议妥当,杨彪便悄然离去,开始暗中寻访。刘辩则回到剑庐,见王越仍在院中打坐,便走上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师傅,弟子有一事相求。”
王越睁开眼,目光平静:“但说无妨。”
“弟子想请师傅再收几个徒弟。”刘辩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并非宫中权贵子弟,而是些出身寒微的少年。弟子想让他们学剑,将来也好有能力守护一方,护国安民。”
王越沉默片刻,看着刘辩:“你是想培养自己的人?”
刘辩没有隐瞒:“是。这乱世将至,弟子一人之力微薄,需有同心同德之人相助,方能做些实事。这些少年,弟子会亲自教导他们忠义之道,绝不让他们沦为私斗的工具。”
王越盯着他看了半晌,忽然问道:“你可知,养兵容易,养忠义难?”
“弟子知道。”刘辩语气坚定,“所以不仅要教他们剑,更要教他们心。若教出来的是只知盲从的利刃,不如不教。”
王越眼中闪过一丝赞许,缓缓点头:“也罢。我一生游历,见多了流离失所,若这些少年真能如你所言,将来护得一方安宁,我便多费些心力又何妨。只是,我教剑有我的规矩,能留下多少,要看他们的造化。”
“多谢师傅!”刘辩心中大喜,深深一揖。
事情进展得比预想中顺利。杨彪办事稳妥,不出半月,便传来消息,说在洛阳城外的流民中,寻到了六个符合条件的少年。
刘辩听闻,特意换上一身普通的布袍,在杨彪的陪同下,悄悄出了宫。
城外一处废弃的院落里,六个少年正局促地站着。他们个个面黄肌瘦,衣衫褴褛,却都睁着警惕而倔强的眼睛,像一群受惊的小狼。
刘辩走到他们面前,没有摆出皇子的架子,只是温和地问:“你们叫什么名字?来自哪里?”
少年们你看我,我看你,没人敢先开口。过了好一会儿,一个身材最高、眼神最亮的少年才瓮声瓮气地说:“我叫赵虎,家在陈留,爹娘都被乱兵杀了。”
“我叫钱勇,来自南阳。”
“我叫孙谋,从颍川逃来的。”
“李信。”
“周平。”
“吴锐。”
少年们陆续报上名字,声音虽小,却透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儿。
刘辩看着他们,缓缓道:“我知道你们过得苦。现在,我给你们一个机会——跟我走,我教你们读书,教你们习武,让你们能吃饱饭,能保护自己。但你们要答应我,将来学有所成,不可恃强凌弱,要记得自己曾受过的苦,要守护那些和你们一样苦难的百姓。你们,愿意吗?”
六个少年愣住了,眼中满是难以置信。他们见过太多欺压百姓的权贵,从未想过会有人对他们说这样的话。
赵虎第一个反应过来,“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重重磕了个头:“我愿意!只要能报仇,能不让人再欺负我们,我什么都愿意干!”
其他少年也纷纷跪倒,齐声喊道:“我们愿意!”
刘辩看着他们,心中微动。他扶起赵虎,沉声道:“报仇可以,但不能乱杀无辜。从今天起,你们要学的第一课,便是何为‘义’。”
夕阳下,六个少年的身影被拉得很长,他们的命运,从这一刻起,与这位年幼的皇子紧紧绑在了一起。
刘辩知道,这只是开始。培养心腹,凝聚力量,这条路,注定漫长而艰难。但他有耐心,也有信心。
因为他知道,这风雨飘摇的大汉,需要更多这样的少年,需要更多能握紧剑、守住心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