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晓迅速调整姿势,尽量无声地侧身伏地,将布满血丝的右眼凑近门底那道透入昏黄光线的缝隙。
没有戏曲的声音了,但脚步声还在,是拖沓的戏袍摩擦声,鬼生角似乎被什么吸引了?
门缝下的昏黄光线微微晃动。
视野受限,只能看到一小片猩红的地毯边缘。
但在那狭窄的视界边缘,陈晓看到一双沾满泥土的廉价布鞋和另一双沾血的女士鞋猛地顿住,紧接着是急促踉跄后退的脚步声。
门外陡然传来几声惊恐急促的尖叫声。
“啊——!”
一声惊恐至极的尖叫刺破门外死寂!
“别过来!香兰快跑!”
另一个男人绝望的嘶吼紧跟其后!
紧接响起了几声沉闷的肉体被扭曲折叠的“咔嚓”声。
尖叫声和嘶吼刺破门外的死寂,紧接着便是骨头断裂和粘稠血肉被撕扯的闷响,持续了两三秒。
最后一声短促的呜咽后,一切重归安静。
昏黄的光线下,猩红的地毯上,多了一滩迅速扩散的、暗红粘稠的血泊。
血泊边缘,散落着几片沾血的粗布碎片和一只扭曲变形的女式皮鞋。
那是香兰和阿南留下的唯一痕迹。
视线再往上移一点。
陈晓看到了一双沾满湿滑粘液、穿着破旧布鞋的脚,以及那件褪色戏袍的下摆。
鬼生角就站在门外不远处,背对着房门!
是那脸上戴着猩红的“周瑜”形象脸谱的鬼生角!
门缝下的血泊还在缓缓扩散,刺鼻的腥甜混合着腐臭直冲鼻腔。
鬼生角依旧背对着房门,那褪色戏袍的下摆纹丝不动,仿佛刚才瞬间撕碎两个活人只是拂去了一点尘埃。
沉重的死寂再次压了下来,比唱戏声更令人窒息。
“靠,这鬼东西杀完人怎么就站在原地不动啊,不游荡的吗?”
时间在死寂中煎熬地流逝一秒,两秒……每一秒都像踩在刀尖上。
陈晓靠在冰冷的木门上,剧烈喘息,额头的冷汗汇成细流滑落。
体内躁动的鬼步和鬼驭人被他强行按压下去,达到一个新的、脆弱不堪的平衡点。
“哈……哈……”几近虚脱的喘息中,一股极其短暂、近乎崩溃的平衡被硬生生抓住。
“暂时……稳住了,就是不知道还能活多久,还能用几次灵异力量也是个未知数。”
“必须离开。”陈晓声音嘶哑。
门外,鬼生角那令人窒息的存在如同实质的寒冰,透门而入。
陈晓的目光最终定格在不远处那扇紧闭的厕所门上。
通风管道,那是唯一的生路了。
陈晓踉跄着撑起几乎散架的身体,每一步都踩着骨骼摩擦的呻吟,挪向房间内间厕所的方向。
沉重的寂静里,心脏擂鼓般的跳动成了唯一的噪音。
强压下翻涌的痛楚和脑海中的狂响,陈晓几乎是拖着灌了铅的双腿挪到厕所门口。
腐坏的气息混合着下水道的陈年霉味钻入鼻腔。
陈晓地拧动冰凉的门把手,“咔哒”一声,向内推开。
门缝敞开的一瞬间,一股更加阴冷、湿滑的气息扑面而来。
厕所逼仄的空间里,光线昏暗,唯一的光源是天花板上一个老旧昏黄、沾满蛛网的灯泡。
就在正对着门口的那个锈迹斑斑的洗漱台前……无声无息地站着一个人影,或者说,一个轮廓。
那是一具完全被水泡得胀大发白、皮肤浮肿呈现巨人观的女性尸体。
潮湿凌乱的黑发如同腐烂水草,黏贴在肿胀的脸上,几乎遮住了一半的面孔。
裸露在破旧衣物外的皮肉呈现出令人作呕的灰白色泽,有些地方甚至裂开,渗出暗黄色的尸液。
湿漉漉的黑发,如同海藻般黏连纠缠,沉重地垂挂下来,覆盖了大半张脸,发梢甚至拖到了肮脏的地砖上,滴着浑浊的水液。
那张被湿发遮挡的脸上,在那浓密的黑色缝隙里……那鬼东西的头似乎抬了一下!
陈晓的心脏骤然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血液似乎瞬间冻结!
陈晓甚至没看清这具湿漉漉的女尸是否有其他动作。
一股远比门外鬼生角更直接、更原始的死亡腐臭气息混合着浓郁水腥味扑面而来,撞得他灵魂都在颤抖。
“啪!”
身体快过思维。
陈晓用尽毕生最快的速度和力气,几乎是本能地将刚推开的厕所门猛地往回一甩!
门板撞击门框发出了巨大而沉闷的声响!
尘土簌簌落下。
“?”
“是我打开的方式不对吗?开什么玩笑?!我这是开出大金了吗?”
沉重的厕所门被陈晓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甩上,将那具泡胀的女尸隔绝在门后。
但那瞬间接触到的冰冷死气和浓郁尸臭,却像毒蛇般钻进了陈晓的鼻腔,缠绕住他的神经。
门外,鬼生角那缓慢却沉重的拖沓脚步声重新响起,仿佛永不知疲倦的守卫。
在狭窄的走廊里来回逡巡,那不成调的、钻脑剜心的哼唱虽已停止。
却似乎在无形的空气中留下了某种阴冷的回响,让陈晓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门内,厕所里死寂无声,但刚才那惊鸿一瞥的景象却如同烙印在陈晓的视网膜上。
陈晓甚至能闻到那几乎凝成实质的腐臭气味。
前有猛虎(鬼生角堵门),后有饿狼(厕所女鬼)。
陈晓被困在这个狭小、污秽、死气沉沉的酒店房间,如同掉入了精心构筑的捕鼠笼。
时间在绝对的寂静和巨大的心理压力下变得粘稠而漫长。
只有墙上挂钟停摆的指针证明着时间的流逝,却无法为陈晓提供任何希望。
三天。
整整三天的时间,陈晓靠着冰冷的门板滑坐在地,没有进食,没有饮水。
虽然陈晓被厉鬼侵蚀的很深,也不需要吃东西就是了。
疲惫、疼痛、将陈晓折磨得双目布满血丝。
陈晓不敢发出任何声音,甚至连呼吸都极力压抑。
门外鬼生角不定时的脚步声,门内偶尔传来的、令人牙酸的、仿佛湿漉漉的手指划过瓷砖的声音,都在反复撕扯着他摇摇欲坠的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