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年”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大力量,竟生生将其从马背上提了过来,按在了自己鞍前!
“放开我!贼子!淫贼!放开!”
那“少年”惊怒交加,拼命挣扎,双腿乱蹬,手肘向后猛击陈洛胸腹,力气竟是不小!
奈何陈洛天生神力,手臂如铁钳般将其牢牢箍住,任她如何扭动挣扎,如同落入鹰爪的雀鸟,竟是徒劳无功。
那挣扎间,头上束发的布带崩断,如墨青丝顿时披散下来,露出白皙的脖颈和耳朵轮廓。
“咦?”
一直在一旁压阵观察的张辽,此刻终于看清那挣扎中显露出的些许女子特征以及那柄独特的短戟制式,眼中猛地闪过难以置信的神色,失声叫道:
“等等!守仁!手下留情!她……她好像是……”
就在这时,刘备、关羽、张飞以及闻讯赶来的陈登等人也率部赶到。
看到陈洛马前箍着一个披头散发、仍在不停蠕动喝骂“贼人放开我”的青衣人,皆是愕然。
张飞环眼一瞪:
“嘿!哪来的野小子,这么烈性?守仁,你咋逮个猴儿回来?”
陈登骑在马上,摇着羽扇,仔细打量了一下那挣扎的身影和散落的发丝,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温言笑道:
“翼德将军,这恐怕…不是猴儿,也不是小子。
观其形貌气性,倒像是一匹……未驯的胭脂烈马。”
此时,张辽已急忙策马上前,对陈洛道:
“守仁,快松些力道!她……她可能是温侯之女,玲绮小姐!”
陈洛闻言一怔,手上力道稍松。
那女子听得“温侯之女”四字,挣扎骤然停止,猛地回头。
散乱青丝间露出一张沾满尘污却依旧能看出姣好轮廓、眉宇间带着浓浓桀骜不驯的脸庞,一双杏眼死死瞪向张辽,声音带着惊疑与警惕:
“你…你是…张文远?”
“正是末将!”
张辽确认其身份,连忙在马上拱手,语气带着旧部的恭敬与一丝痛惜,
“小姐,您怎会流落至此?还被人追赶?”
吕玲绮确认是张辽,紧绷的心神稍松,但警惕未去,只是咬着唇不说话,目光扫过周围陌生的军队和将领,尤其是箍着她的陈洛,眼神依旧充满敌意。
陈洛缓缓松开手臂。
吕玲绮立刻如同受惊的兔子般翻身下马,退开几步,整理着散乱的衣衫和头发,虽然狼狈,却依旧挺直脊背,带着一股不肯低头的骄傲。
刘备此时已下马走来,温言问道:
“你当真是奉先将军之女?为何被曹军追赶?”
吕玲绮瞥了刘备一眼,又看看张辽,似乎权衡片刻,才梗着脖子,带着愤懑和不甘道:
“是又如何?我那父亲……要将我送给袁术那老贼的儿子做妾,以求联盟!我不愿,便逃了出来!
那些人马……怕是袁术或是我父亲派来抓我回去的!”
她语气倔强,却也能听出一丝委屈和后怕。
众人闻言,皆露了然之色。吕布行事,果然还是如此凉薄。
张飞啧啧两声:
“吕布这厮,连自己闺女都卖!”
关羽丹凤眼中闪过一丝鄙夷,微微摇头。
陈登摇扇轻笑,对身旁的陈洛低声道:
“守仁,看来你这英雄救美,救下的可是个大麻烦。温侯之女,这性子…啧啧,堪比燎原之火啊。”
陈洛看着那虽然狼狈却依旧像只小刺猬般竖满尖刺的吕玲绮,尤其是那双不服输地瞪着自己的眼睛,心中微微一动。他沉吟片刻,对刘备拱手道:
“主公,吕小姐孤身逃出,无所依归。若被追回,命运堪忧。
我軍既以仁德立本,岂能见死不救?不若暂且收留,亦是……一份仁义。”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几分:
“况且,她身份特殊,未来,或可在与吕布周旋时,有所裨益。”
刘备抚须沉吟,看着吕玲绮那倔强又难掩脆弱的样子,点了点头:
“守仁所言有理。吕小姐,若你不嫌弃,可暂随我军同行。
备虽不才,必不会如他人那般,以女子为筹码。”
吕玲绮狐疑地看着刘备,又看看张辽,最后目光落在陈洛身上,似乎对他刚才擒拿自己的身手印象深刻,哼了一声,虽未立刻答应,但那紧绷的敌意却悄然减弱了几分,只是扭过头,硬邦邦地道:
“……谁要你们可怜!”
话虽如此,她却并未离开,只是默默走到一旁,捡起掉落的匕首,擦干净收回靴中,又费力地去拔那钉在树上的短戟。
夕阳余晖将她孤单却挺直的身影拉得很长。
陈洛对张辽使了个眼色,张辽会意,下马走过去帮忙。
陈登则摇扇轻笑,对陈洛低语:
“烈马虽难驯,然一旦认主,或许比良驹更为忠勇。守仁,你此番……怕是招惹了个不小的‘麻烦’呐。”
队伍重新开拔,汇成更庞大的洪流,向着汝南方向迤逦而行。
吕玲绮骑上了一匹张辽找来的备用战马,默不作声地跟在队伍中,那双清亮却带着野性的眸子,不时警惕地扫视四周。
偶尔,会落在前方那玄甲黑马的身影上,停留片刻,带着几分不甘、几分好奇,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此时汝南,干燥的风卷过刚扎下不久的营盘,带起一层细微的黄土,空气中弥漫着枯草、皮革与远处灶烟混杂的气息。
刘备军主力与陈登、张绣部会师后,声势浩大,营盘连绵十数里,号角相闻,旌旗蔽日。
兵卒操练的呼喝声、兵器碰撞的铿锵声、战马的喷鼻与嘶鸣,交织成一片喧嚣而充满力量的背景音。
然而在这片日益兴旺的新基业一角,却多了一道格格不入的风景。
紧邻伙房后侧,一处相对僻静的角落,孤零零地立着一个小小的独立军帐。帐帘半卷,露出里面极其简陋的陈设:一张铺着粗布的矮榻,一张小案几,一个盛水的陶罐。
吕玲绮就被安置在这里。
虽每日有专人送来衣食,从无短缺,对她而言,这方寸之地却无异于囚笼。
她一身朱红镶玄边的劲装未换,沾染着些微尘土,更衬得她如同被困住的猛禽,焦躁而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