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兵!”
他低声自语,树枝在冻土上刻下两个深痕,
“数量不必多,贵在精!贵在如臂使指!
就像各个军区里的尖刀连,如同一把致命的匕首,短时间就能让敌人丧失行动力和指力!”
他手腕转动,树枝划出三个清晰的区块:
“其一,轻骑百人!”
树枝在第一个区块点下,
“选健儿,配快马!
无需重甲,只求来去如风!
专司斥候哨探,千里奔袭,断敌粮道,焚其辎重!
如尖刀刺肋,一击即走,令敌寝食难安!”
脑海中浮现现代特种部队中那些幽灵般的侦察分队身影。
树枝移动,指向第二个区块:
“其二,陷阵百人!”
刻痕更深,
“选悍勇力士,披重甲,执巨盾利刃!攻坚摧锐,不动如山!
阵列在前,便是铁壁铜墙!
敌纵有千军万马,亦难撼动分毫!”
这对应着特种作战中强攻破袭的突击力量。
最后,树枝点在第三个区块:
“其三,游弋百人!”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
“此营最为紧要!需机敏果敢,身负奇能!
或善攀援,或精伪装,或通火药——因为此时尚无,但可寻替代、陷阱、毒物!
专司敌后渗透,刺杀敌酋,散布流言,乱其军心!
如附骨之疽,如影随形!”
这便是他心中特种作战的核心——执行最危险、最隐秘任务的尖刀!
树枝在冻土上纵横勾勒,简陋的线条却仿佛蕴含着千军万马的气势。
三百人,三百把淬炼到极致的刀锋!
他们不再是战场上消耗的数字,而是足以撬动整个战局的支点!
“若是如此……”
陈洛停下动作,拄着树枝,微微喘息。
肋下的伤口因这番动作传来更剧烈的痛楚,额角也渗出细密的冷汗。
但他眼中燃烧的光芒,却比任何时候都要炽热、坚定!
“没错,就是这样!”
他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了废庙残破的屋顶,穿透了这灰暗的天穹,投向一个未知却必须抵达的未来。
“猛将……”
他轻轻摇头,嘴角勾起一丝冷冽而决绝的弧度,像是在嘲讽这个乱世赋予他的标签,也像是在坚定自己的道路,
“不够!远远不够!”
他丢开树枝,站直身体。
玄色的大氅在灌入庙门的寒风中猎猎作响。
他按住了腰间的龙雀刀柄,冰凉的触感透过掌心传来,却点燃了胸中那团不灭的火焰。
“就像是图哈切夫斯基的大纵深理论!”
低沉而有力的誓言,如同金石相击,在这荒凉破败的废庙中铮然回响,带着一种开天辟地般的决心,撞向冰冷的四壁:
“我要做的……是打出一个可以活人的‘法’!
一个能让这灰烬重新燃起火星,能让这土地……重新呼吸的‘法’!”
声音落下,废庙重归死寂。
唯有朔风呜咽着掠过断壁残垣,卷起地上被树枝划乱的浮土,将那些刻在冻土上的、关于三百精兵的简陋构想,一点点地,温柔而又残酷地,掩埋。
“如今已决心助皇叔再造炎汉,决不能拘泥于冲锋搏杀,先登斩将……
谋士会的东西,我也要会,武将生猛,也难以一敌万,落得个典韦的下场。
但是真正的胜利是要拒敌于千里之外,弹指一挥,便能让樯橹灰飞烟灭!”
次日暮色四合,小沛城郭浸在铅灰色的余晖里,檐角残雪未消,映着初上的稀疏灯火,更添几分清寒。
陈洛肋下旧伤处裹了厚厚一层药布,外面罩着刘备新赠的玄色锦面棉袍,步履沉稳地踏进陈府侧院。
院门无声开启,引路的青衣老仆躬身退去。
眼前豁然开朗,一池寒水凝碧,几丛修竹凝霜,倚水而筑的精舍轩窗半启,透出融融暖光与清雅檀香。
“守仁将军,风雪初歇,寒舍得迎虎贲,蓬荜生辉啊!”
清朗笑声自精舍内传出。
“这?”
万万没想到此人会主动邀请自己,因为他在史书中很早就下线,而且记录甚少,一时间竟让自己出现一丝丝没于黑暗中的慌乱——
他干过什么事来着?
陈登陈元龙已立在阶前相迎。
他一身月白云纹直裰,外罩石青鹤氅,面如冠玉,笑意温润,眼神却如深潭,不动声色地扫过陈洛略显苍白的脸色与沉稳的步履。
“元龙先生盛情,洛愧不敢当。”
陈洛抱拳还礼,声音沉静。
步入精舍,暖意夹杂着淡淡的酒香与墨香扑面而来。
室内陈设清雅,一炉兽炭烧得正旺,哔剥作响。
紫檀木棋枰置于临窗暖榻之上,黑白二奁静候。
榻边矮几置着两壶温酒,几碟精致小菜。
榻上端坐着陈珪陈汉瑜,深青色常服,须发如银,正执一卷竹简,闻声抬首,目光如古镜无波,只微微颔首:“陈都尉,请坐。”
“拜见汉瑜公。”
陈洛依礼见过。
“寒夜无事,请将军手谈一局,佐酒闲话,聊解寂寥,如何?”
陈登含笑相邀,引陈洛在棋枰黑方落座,自己则执白,陈珪于一旁观局。
陈洛目光扫过纵横十九道的棋枰,并未谦让。
他探手入黑奁,拈起一枚温润如玉的黑子,指节稳定,毫不犹豫,“啪”一声轻响,棋子稳稳落于棋盘右上角——星位!
陈登执白的手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异色。
开局落星,非寻常路数,锋芒内敛却又隐隐透出跳出藩篱之意。
他抬眼看向陈洛,后者神色平静,目光只专注棋枰。
陈珪捻须的手指却轻轻一动,唇角掠过一丝极淡的、几不可察的弧度。
“好棋路。”
陈登收敛心神,白子落下,占据另一角星位。
棋子落盘之声清脆,与炭火爆裂的微响相和。
酒过三巡,暖意渐生,话题亦如棋路,缓缓铺开。
“徐州之地,四战之枢,”
陈登执白落下一子,声音清朗,似在闲叙,
“温侯据下邳,虎视眈眈,兵锋锐利,然其性如烈火,暴而无恩,非守成之主。”
他抬眼,目光如锥,
“兖州曹操,虎踞许都,其志非小。
南阳袁术,僭号之心昭然若揭,空有玉玺之想,实无经纬之才。
此三股浊流,激荡于斯,小沛弹丸,如浪里扁舟,将军以为,刘使君当何以自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