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苗 第43章 从监察开始

作者:闲散匠人 分类:历史 更新时间:2025-11-04 08:1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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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历”这个年号已经用了第三个年头了,“革故鼎新”的口号喊得震天响,就是没有什么实质动静。天天喊着都是百姓的父母官,哪有父母不关心儿女死活的?再不做点什么,朝廷似乎真的无法交代了。庆历三年(1043)的下半年,范仲淹、富弼一干人开始推行改革,而仁宗皇帝的态度始终是羞羞答答、犹抱琵琶半遮面、似支持又不见实质的支持,雷声大雨点小。

陛下要改革无非是为了在史书上记下一笔,再才是国家弊病让他很不舒服,官员多担责的少,提意见的多有措施的少,花钱的多创造价值的少。但帝国的巨轮又何止几个窟窿,哪里堵得完?只要船不沉他也懒得动真格的,只是比划一下做个要修补的样子。

朝堂上的君子要改革是他们有“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的家国情怀。但问题就出在“家国”情怀上,以国为家,把国当家就是一个比喻,国就是国,家就是家,在公利与私心上谁又能总行得正?

按照范仲淹的规划,首先是吏制改革,然后推行军事、经济、民生等方面的改革。出发点自是不错,先把人的问题解决,事情是人做的,好人到位了就把事推动了。是这样吗?“范十条”中吏制改革方面有“择官长”、“明黜陟”、“抑侥幸”、“精贡举”占了十分之四。

所谓的要改革吏制,大多都在选人用人上。大宋的“冗官”现象确实已经凸显,但在制度未能将权、责、利划分清楚,并将其设计为相互制约、相互依存的关系。凭直觉的去判断官僚队伍中孰优孰劣,去精简官员是一件现实中难以操作的事情。

改革派颁布的第一道诏令就是选拔一批道德高尚、人品出众的君子官员作为按察使派驻各地巡视。去纠察那些路、州、县官吏,为非作歹者打,老病无能者罢,总之该淘汰淘汰,该降黜降黜。按察使再巡查后开出一个整改清单,让地方州县按期整改。

这天,范仲淹又拿起按察使送来的巡视报告,打开一个路的官员花名册,按照巡视报告的意见,一笔一笔的划掉不称职官员的名字。这便是范仲淹多日来每天例行的工作。起初,范仲淹在勾掉名字的时候多少带些惋惜,不时的摇头叹息。有时会回忆那些官员中进士时的春风得意,有时会叹息他们曾经如何意气风发,现在的范仲淹已经没有丝毫表情,从始至终沉默不语。

富弼实在看不下去了,“您这一笔下去,这一家人可都要哭啊!”富弼担忧的说。

范仲淹点着不称职官员的名字,头也不抬,愤慨的说:“让这一家人哭,还是让这一路人哭?”

刚刚被范仲淹划掉的是广西路转运使。富弼找出按察使的报告,仔细读了一遍。问题出在庆历元年(1041),当年并无自然灾害,青黄不接之时,转运使将广西路三个常平仓的粮食全部贷出,收取百分之十的利息。但第二年广西路并没有收回全部的粮食本金和利息。按察使呈报粮食贷出时并无明确制度规定借贷条件。有几个州向按察使匿名举报,路转运使将粮食贷给的都是和转运使有关联的人,之所以没有能还上也是因为他们上下其手,借救助百姓之口,实为贪污常平仓物资。

范仲淹给出的处罚原因是转运使违法将常平仓物资贷出,是否有贪污行为有待进一步核查。大笔一挥,这个转运使就不是转运使了。关键是帝国哪有那么多的监察官去查广西路转运使是否有贪污行为?洗清贪污罪名的机会就别想了,肯定是查无实据,事出有因。一条违法借贷就免去了他的官职。

富弼说:“这条处罚太重了,况且也不公允。按察使又不是刑司,不经过取证、审判就处罚了?”

范仲淹说:“违法借贷常平仓物资就够这个处罚了,为何说不公允?”

富弼说:“陕西路也有类似的处理,您却给予褒奖。”

范仲淹说:“陕西路贷出后,粮食本金第二年全部按期收回,利息也如数上缴三司。百姓对这样的低息非常欢迎,没有任何人举报。”

富弼说:“陕西路将常平仓粮食贷出也是违法的,不应根据施行的结果来判定。”

范仲淹说:“制度和法令有不健全、不便民之处,官员就应该为了百姓而有担当。如果都依照法令,那还要官员干什么?可谓‘公罪不可无,私罪不可有。’”

富弼说:“如果按察制度这样下去就危险了,我们将面临更多困境,我们是不是可以只为一个‘更优’的结果,而主动选择用不正义的手段?而且还有更危险的……”范仲淹示意他接着说。

“难道您没有听说过‘河水的那一边’的故事吗?”富弼反问道。

一个人问:“你为什么要杀我?”

杀人者回答:“因为你住河水的那一边。如果你住这一边我杀你,就成了杀人犯,是不正义的。你既然住那一边,我杀你就成了英雄,是正义之举。”

富弼担忧的说:“如果有按察使借助手中的权力,任意按照自己的意愿转换立场,这样的监察就成了大宋的灾难。”

这些被考核的官员既有京官也有地方官,既有路转运使也有知县。欧阳修对事态的发展也很担忧。“几十年来已经形成的官僚体系,良吏百无一二,天下州县不治者十有八九。”欧阳修分析道,“执行这样的官员考核制度要不了一年,改革派就得与天下为敌了。”

欧阳修隐晦的表达了当前的问题是制度缺陷,并不是官员的问题。富弼则明确的表达了按察制度并不是好的解决方案,而且蕴含了巨大的危机。这些意见只给范仲淹带去了焦虑,让他陷入了两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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